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喵咪也显得烦燥不安,不停地在吕铭浩腿上挠来挠去,见吕铭浩一门心思都在手机上,就又跳到手术室门口,一下下地挠门。
眼见着天就黑了,吕铭浩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找到先前带他进来的护士长,询问一些具体情况。
“你问谁送他到医院的?”护士长摆摆手,“问了也没用。送他过来的是雨水乡派出所的实习生,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小姑娘,恐怕连他伤哪都不清楚。”
“雨水乡?”吕铭浩抓住重点,“那地方不是挺偏的么?离A市三十多公里呢。”
“那可不。”护士长拍拍胸口,仍旧心有余悸,“听说是被潮汐冲到了那边的礁石滩,身体都泡涨了,差点就没气了。最早发现他的几个乡民还以为看见死人了,吓得赶紧跑到派出所报案。那地方那么偏,没什么常住民,派出所就一个老警察和一个实习小姑娘。听说那小姑娘看见他的时候差点吓哭了,后来还是壮着胆子摸了摸脉搏,发现还活着,这才赶紧送医院。”
“直接送到这儿吗?那可够远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伤口也不至于溃烂得这么严重。”护士长痛心疾首地摇摇头。“那地方就一个乡卫生所,条件特别简陋,医生看他浑身是血,根本不敢接收,怕死在自己手上。”
吕铭浩倒抽一口冷气:“后来呢?”
“后来就送县医院呗。偏偏李树身上还没有身份证,医院没有证明不敢做手术,就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然后扔病床上等派出所来人处理。后来还是一个小护士认出他来,这才联系了我们这边。我们赶紧派车去接,路上又是颠簸,听说那会儿心跳还暂停了两分钟,慌得随行的医护人员用起搏器才抢救过来。”
吕铭浩听得瞠目结舌:“出这么大事,警察就不管吗?”
“管,没说不管,可越管越乱不是!”护士长没好气地说,“就你赶过来那半小时的工夫,已经派两拨人过来了。拦着医生问东问西,还让不让人抢救了!后来我叫保安把他们安排到休息室喝茶去,他们又等不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吕铭浩回头看看手术室的灯,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却仍旧未有熄灭的迹象,不由愈发担心。他又试着给李博打了几个电话,均是收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正不知如何是好,刘昭阳的电话打过来了。
“我才看到你给我打过电话。”不待吕铭浩出声,他自己先飞快地说,“我这几天在北京,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给手机充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吕主播竟然会给我打电话。说吧,什么事?”
吕铭浩悬着的心总算找到些许着落:“你怎么跑北京去了?李树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什么?”
吕铭浩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总之你赶紧回来,他身边没个人可不行。”
电话那头刘昭阳为难地看了看恩师冯文正的宿舍大门,咬了咬牙:“好吧,我现在就回来。”
他挂了电话,心里慌得跟猫抓似的,权衡轻重,决定暂且放下恩师这边的事,赶回A市要紧。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一头钻进去。
“去机场。”说完之后飞快地用手机在网上订票。
待他把机票搞定,蓦地抬起头来,发现出租车正往越来越繁华的地段开去。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去机场。”刘昭阳自认在这读过几年书,对道路还算得上熟悉。
司机没有理会他,从后视镜里淡淡扫了他一眼后,置若罔问地继续开车。
“喂,你聋了吗?”他有点火了,使劲拍着前排座椅后背。
恰逢红绿灯,司机将车停在路中央,回过头来,阴恻恻地注视他。
吕铭浩心里盘算着,刘昭阳最慢第二天早上也该到了,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刘昭阳的人影,他又打电话过去,这次又提示不在服务区。
靠!这小子能不能先找个插座给手机充会电啊!
吕铭浩抱着喵咪团团转,喵咪又累又饿,团着尾巴无精打采地呜咽。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手术灯熄灭。
吕铭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门一开,看见李树裹着白床单的样子。
医生走出来,一边摘脸上的口罩一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吕铭浩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去。
好在医生话没说完,后半句是:“总算从鬼门关抢回来了。”
吕铭浩终于长舒了口气,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人呢?”
“现在要送重症病房观察,挺过十二个小时,能醒来,就没事了。”
吕铭浩眼巴巴地看着李树被推出来,又送进观察病房,苍白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呼吸很浅,一动不动,像行将就木似的。他不由心里一阵难过,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喵~”喵咪大人不断扒拉着他的鞋带,他俯身把它抱起来,这才想起还没给大人喂过食,难怪这瘦削的小脸看着更瘦了。
吕铭浩无奈地看了毫无意识的李树一眼,决定先伺候喵大人,抱着喵咪去医院食堂买了份粥,一人一猫分着吃了,又赶回来,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守着。
填饱了肚子就容易犯困,再加上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他抱着暖暖的喵咪,没一会就眼皮打架。喵咪今天破天荒地懂事,没吵他,肉嘟嘟的爪子轻轻搭在他肩上,叫他更容易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铭浩被走廓上的嘈杂吵醒,他蹭地跳起来,忘了躺在腿上的喵咪,一下就将大人掀翻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喵!”喵咪生气地冲他抱怨,貌似还翻了个白眼,甩甩尾巴,跟着医生大摇大摆蹿进了病房。
李树终于醒了。
吕铭浩激动地几乎快哭出来。他扑到床边,想大声问李树还记不记得他是谁,记不记得喵咪,记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道长长地叹息。
四目相对,李树无声地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某种别的虚无的东西。那目光空洞而干涩,就像吕铭浩小时候贪玩走迷了路,在幽暗的森林里找不到爸爸妈妈。
医生仔细检查了李树的状况,判定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护士长犹豫着问:“那要不要给市局那边打个电话?他们走的时候说过,李树一旦醒来就要立即汇报。毕竟这事可能跟黑社会有关……”
“人都这样了还汇报什么?”吕铭浩觉得市局那帮孙子真是冷血无情,只想着自己破案却不考虑病人的身体状况,再说这种事当着病人的面说也不太好吧。
他又看了李树一眼,李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连眼睛都没眨过。
接下来的几天,刘昭阳一直没有音信,吕铭浩要上班,要昭顾李树,实在忙不过来,便请闲赋在家的文菁菁过来帮忙。文菁菁倒也乐意,每天在家煲好鸡汤端过来,给李树补身体,又给他讲许多新鲜事,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可李树就像突然换了芯,吃饭只吃一点点,话也不多说,问什么都呆呆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正在录制新年特别节目的吕铭浩突然接到文菁菁的电话。
文菁菁哭着跟他说,李树不见了。他自己拨了针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第100章 第08章
在给吕铭浩打电话之前, 文菁菁已经把医院来来回回翻了两遍了,确认李树不知所踪后,不由急得哭起来。
“我就说他这几天古怪得很吧。”文菁菁抽抽噎噎地,“常常一个人发呆,问他什么,他高兴就敷衍两句,不高兴就不理人, 我每天看着他望着天花板那模样,就想,他会不会像幽灵一样, 忽然就不见了……”
吕铭浩不知道说什么,节目一录完,马上打车到医院。
市局的人听说李树不见了,也派了人过来了解情况。
护士长正义正言辞地说着:“不是我们不配合, 是你们每天过来都把人当犯人审,我们这是医院, 哪个病人受得了这样……不是黑社会,我们李树绝对不是。你们要是不信,去查查档案就知道了。你问为什么受枪伤?这我哪知道!我们李树肯定是受害人,你们做为人民的公仆, 必须得把犯人捉拿归案啊!”
文菁菁看见吕铭浩,趁人不备,悄悄拉了吕铭浩去走廓尽头说话。
“你说,李树会不会是在躲市局的人?”
“他又没犯事, 为什么要躲?”
“万一就……犯事了呢?”
吕铭浩不敢往下想,网络上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到哪都有同性恋猥-亵幼童、吸毒、艾滋……
突然护士长那边一个年轻气盛的小警察高声嚷道:“你也别扯什么不是犯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可怜人也可能犯下杀人案。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如今得脑残病的人还少吗?我可告诉你,李树受的那是枪伤!枪伤!懂吗?他就算没开枪杀过人,也跟私藏枪支有关。他是我们的重点监视对象,现在不明不白私逃出医院,搞不好就是畏罪潜逃!你们包庇罪犯,就是犯了窝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