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洵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
褚寒汀连出三式杀招全被曲洵侥幸躲过,仅仅伤了他手臂。可眼看着褚寒汀刺向他内府的那一剑是再躲不过了,生死关头曲洵索性把剑一丢,闭目待死,口中却道:“褚先生占了我徒儿的皮囊,却要将我们一脉赶尽杀绝么?”
褚寒汀闻言果然动作一僵。他对这具肉身的主人有越不过的愧疚与感激,剑尖不由自主地就垂了几寸,一下将曲洵要害处让了出去。然而曲洵对这条磨磨嘴皮子就捡回的命显然不甚珍惜,他没有趁机逃走,反而留下来继续磨道:“寒汀,留下来吧。”
褚寒汀觉得此人简直有病,扫了他一眼便走了。
曲洵在褚寒汀身后摇了摇头,待他走远,打了个呼哨。一头银狼悄然出现在他身边,曲洵摸了摸它的头,冷冷吩咐道:“拖住他。”
那狼发出一声呜咽,夹着尾巴跑远了。
褚寒汀本以为后山没人,可去了一看才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看守的重中之重。十三名长老有八个都待在这儿,其中甚至包括曾久锋本人。褚寒汀跑得太快,险些露了行迹,好在长老们忙着交谈,他身法又足够轻,这才没被发现。
只听曾久锋叹道:“家门不幸啊,谁想到曲师兄的弟子竟会盗取庄主信物,与隐白堂勾结?”
另一名长老冷哼一声:“他分明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难道褚先生没了,江掌门就能看得上他了?天机山那桩婚约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肮脏手段才得到,结果怎么样?江掌门哪是他骗得过的?”
褚寒汀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才知道,原来毓秀山庄全山戒严,竟是因为陆仰山将勾结隐白堂的的罪名尽推给了他,他“不告而别”就是最确凿的证据。江潋阳的名头自然比陆仰山好用,可陆仰山这样明目张胆地造谣,就不怕这事传到江潋阳耳朵里么?难道他真以为能糊弄过去?褚寒汀抽了抽嘴角,陆仰山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总要先回天机山,与江潋阳商量过再做打算。
托了几番入后山的福,褚寒汀对这里的地形比那些土生土长的长老还要熟悉些。他轻车熟路地穿林过水,一路上都很顺利。毕竟他如今这一身威压漫开,很难有不长眼的野兽再往上凑了。
可就在褚寒汀到达下一个岔路口前,林子边沿处似乎弥漫起一股腥气。褚寒汀瞳孔一缩,只见草木间似有一抹银色一闪而过。褚寒汀才一停下脚步,一群狼就围了上来。
褚寒汀气笑了,轻声道:“又是你们?阴魂不散。”
然而狼群不可能回答他,它们浑身紧绷,每根毛都炸了起来,好像一只只充气的河豚,那股气一散就要撑不住瑟缩起来
可到了最后,它们也一步没退。
褚寒汀眉头一皱,咕哝道:“麻烦。”
他不是打发不了这群狼,可林子外头就有搜查的人,他只求脱身,实在不愿节外生枝。褚寒汀略一思忖,干脆往狼群中冲去,那群色厉内荏的畜牲果然自乱了阵脚。
只见褚寒汀踩着几头大狼的头,三两下就跳出了它们的包围圈。为首的那一头急坏了,它竟扑上来一口咬住了褚寒汀的袍子角。褚寒汀回头冷冷盯了它一眼,它就又怂得松开了嘴。褚寒汀再不理它们,一路马不停蹄往谷外奔去,可狼群依旧紧追不舍,几乎成一把折扇似的,紧紧坠在他身后。
褚寒汀连躲了几回也没躲开,这缠人的功夫简直同它们主人一脉相承。褚寒汀只好循着无人处,七拐八绕地跑出了一条诡异的路线。想下山是不能了,因为前头已没了路。褚寒汀暴躁地想道,难道曲洵要用这样可笑的法子,把他留在山上?
褚寒汀忽然想到,不远处似乎就是寒岁鸟的山谷,在那个山谷里,似乎有一扇“门”,能直接通往他老朋友破云的家。
☆、第八十八章
褚寒汀一出林子, 就被狼群暴露了行迹。虽然追兵们赶不上褚寒汀的脚程,可架不住狼群显眼,时时刻刻都有新人汇入。褚寒汀烦不胜烦,只好往寒岁鸟的巢穴跑去。
尽管褚寒汀跟那群猛禽有过那么一些不大愉快的过去,可也总比再搅进毓秀山庄那一本烂账里来得好。
褚寒汀一路狂奔,一头扎进了山谷深处。
寒岁鸟世代居住的山谷他没去过几次,但是去年小试他们险些丧命在此处, 因此印象十分深刻。那一回战况那样激烈,刀刻斧凿的痕迹到现在还十分清晰。
而自那时起,这激战之处也成了寒岁鸟们守卫的要地。褚寒汀才在周遭转了一圈, 就遇上了不下五只成年雄鸟在他不远处盘旋;有两只格外胆大的,还色厉内荏地对他发出了威胁的呼喝。
不过时至今日,褚寒汀再也用不着怕它们;反倒是当时不可一世的鸟群,如今十分识趣地不敢真的上前骚扰他。
没过多久, 褚寒汀就找到了当年将他们“吞”进破云洞府的地方。
以褚寒汀如今的修为,一眼就看出了那里有个异常的结界。一小圈透明涟漪浮在半空, 流转不息;当时他就是在抢剑穗时误触到了这个地方,才到的破云的魔窟。
去“老朋友”家,最多也就是打上一架;而留在毓秀山庄则要面对众人的追杀,以及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污蔑。两者摆在一起选哪个简直不用思考, 褚寒汀毫不犹豫,就将手探了进去。
下一刻,褚寒汀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拽进了结界里。好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褚寒汀依旧觉得缓不过来, 眩晕得让他觉得脚下的地都一直晃。他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
自己正被兜在一个网兜里高高吊起,是真的一直在晃……
缚住褚寒汀的网兜就是凡间猎户经常用来捕猎的那种,不同的是,它的主人十分财大气粗,每一条绳索都是货真价实的捆仙索。就算是褚寒汀,被这么多捆仙绳缚着,一时半会还真有点难脱身。
好在他也没等多久。有不速之客闯入魔窟,此间主人当然立时就要来查看。不多时,破云便抱着貂儿缓缓踱了出来,他眉间一挑,嗤笑道:“又一个不长眼的。”
没长眼的褚寒汀十分庆幸自己还长了嘴,可他刚想开口表明身份,破云怀中的貂儿就兴奋地“吱”了一声,三两下跃到了褚寒汀面前。它四爪并用,牢牢扒着捆仙网,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褚寒汀的脸庞,痒得他低笑了一声:“别闹。”
破云听那阶下囚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才赏脸细细从那满面尘霜中辨出了故人真容,诧异道:“怎么是你?被绑了也不出声,我刚才差点就杀了你了。”
褚寒汀哭笑不得:“我哪里有机会?”
破云索然无味地挥了挥手,将褚寒汀放了下来。捆仙网一散,褚寒汀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破云看得连连摇头:“好好的跑到我家来做什么?叙旧、拜师、还是打架?”
褚寒汀叹了口气:“逃命。”
看着破云一脸诧异,褚寒汀笑了:“我也不用求你收留,只借你这里落个脚,这就回天机山了。”
破云“哦”了一声,道:“这几天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勾结刺客刺杀江潋阳的幕后凶手找着了,人就关在毓秀山庄,伏法的日子已定好。江潋阳必然已得到了消息,所以你现在回去,他应该早已不在山上了。”
褚寒汀闻言,大惊失色。陆仰山和曲洵专摆了阵对付江潋阳,就等着一道药引请君入瓮;而这药引,自然没有比自己被俘的消息更合适的。他已被囚了七八日,江潋阳联络不到,当然急着要在定下的日子前赶去救人!
褚寒汀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急道:“那毓秀山庄龙潭虎穴,就等着他一脚踩进去呢!不行,我得去寻他!”
破云赶忙拦住他,劝道:“你去找他哪里还来得及?送个信去就是了。”
褚寒汀心道人都不知道在哪,信要往哪送?不过他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开罪了这尊煞神,因此只抽了抽嘴角。
破云诧异地看着他:“哟,你跟江潋阳婚约都有了,难道竟没约定个能随时找到他的法子么?”
褚寒汀:“……”
破云愉悦地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对褚寒汀眨眨眼:“幸好我有。”
这人透着一脸促狭的得意神色,褚寒汀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得意什么。他匪夷所思地看着破云,问道:“你为什么会有单独联络他的方式?”
破云看起来更满意了:“倒也没什么,就是没事约着打一架什么的。江潋阳虽然人品不成,可打起架也勉强算个好对手。要不本座这望不到头的一生,还能有什么趣味呢?”
破云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褚寒汀。见他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竟并不想着质问,不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咕哝道:“你倒也信他。”
褚寒汀好笑地摇了摇头。
破云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不情愿地一伸手,一只从天而降的信鸽就落在了他胳膊上。
貂儿一见那鸟,立刻就凶相毕露地冲它呲起一排小尖牙;鸽子也同样不友好地对它尖叫了一声。破云将貂儿塞进怀里,又将信鸽举在面前,对它吩咐道:“去找江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