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越说:“不过他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如果不是那个GV,我可能不会跟你……”
司徒打断他,“你为什么答应和他看GV?”
“没看过啊,随便看看。”
“你是直男?”司徒又问。
这可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谈越立刻说:“现在不是了。”
谈越站着,司徒坐在他对面仰视着他,他温和地笑了笑,然而莫名的审讯气氛却填充了整个房间。
司徒说:“后来呢,你和你的室友发生了什么?”
“没有啊。”谈越否认了。
“是吗?”
“好吧,有的。”
室友毕业那年写了一首诗,中心思想是“爱情五光十色,相信爱情的人都是大傻逼”,毕业聚餐上室友喝高了,公开宣布是写给谈越的。
“这首诗算是我的性取向启蒙。我觉得……”
司徒又打断他了,他依然笑吟吟地:“他是傻逼,那你呢?”
谈越觉得司徒在逗他,然而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就这么语言上欺负了谈越之后,司徒才决定放过他。他说他下午有事,得去山里拜一下死去的牙杰。
谈越问:“生意伙伴也得去送花圈吗?”
“不是,”司徒说,“牙杰是我舅舅,虽然我们没什么来往,送葬我可以不去,但还是得到山上拜一下的。”
牙杰是司徒的舅舅。这么说来,牙朵还是他的外甥女了。
牙朵从前警告谈越小心司徒和其他人,司徒又劝谈越离牙朵远一点,因为牙杰不是个好人。这舅甥俩倒是如出一辙地对他格外好心。
“我可以去吗?”谈越还在想念那只巨人纸人。
司徒进了浴室,“不行。”
谈越说:“那我一个人在客栈?”
隔着一层水雾,司徒的声音很模糊:“不准上门修水管,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能看你的书吗?”
谈越盯上了他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架,除去一半的盲文书,另外的一半他还是能看懂的。
得到了司徒的许可,谈越搬了张凳子从最顶层翻起来,一排美术相关的书,还有一些画册之类的本子。再往下是散文和小说了,谈越不感兴趣。
最底层的柜子里叠了一摞一摞的报纸和地理期刊,报纸卷成一卷一卷地用绳子捆住了,仔细摞成了三角形,期刊是四年前的,看日期是一期不落。另一个柜子里放的东西有点杂,好几个文件夹和书本、报纸捆在一起。报纸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纸张发黄又脆,有的地方被虫蛀了好几个洞。谈越解开了报纸上的绳子,入眼第一张的日期赫然就是1992年的9月13日。
他把两张报纸都翻了翻,这是眉镇本地的报纸,在社会板块上,他看见了关于A市两位鸟类学家坠崖而死的报道。第二张报纸的日期是几天之后了,社会板块上跟踪了坠崖事故的后续报道,提到了尸体送和谈夫妇遗孤送还A市。
文件夹里是几张照片和书,拍的是谈夫妇的证件照,也不知道司徒从哪里找到的,有一张像是在公布栏拍摄的,下面还写了几个字:优秀员工谈克笙;几本关于鸟类的书,作者是谈克笙或者严妮。看起来这些文件是分门别类地归类好了的,另一个文件夹是和谈越相关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两人是同一年代的人,谈越的照片明显多了起来,A市小学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颁奖礼、中学的入学典礼、高中毕业照……每一张都有谈越的身影。
他的文件夹里还放了一张合影。不知是不是放错了地方,这张照片明显是二三十年前的旧照了,一对年轻男女微笑着站在瓦屋门口,姿态亲密。
比较怪异的是这个男人和谈越长得格外相像,简直像是他穿越回了几十年之前和这个娇小漂亮的女人拍了张甜蜜合影。
谈越一头雾水。这是PS合成照吗?可这个女人又是谁?
浴室门开了,司徒裹着浴巾走出来,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谈越干脆拿着照片去问他:“他们是谁?”
第18章 第 18 章
照片被司徒飞快拽走了,他抢得急,眼神却是平淡镇静。
“女人是我妈妈,就是上一任活神。左边的大概是你的父亲——我猜的。”他说。司徒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发梢跌落在过胶照片上,把两人的脸都扭曲了。
谈越怪叫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要知道他除了生父谈克笙之外还有一个养父,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这怎么可能。
“我的父母不是谈克笙和严妮?”他说。
“你没发现你和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司徒捏着他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你是不是不爱照镜子。”
谈夫妇相貌端正,都长着浓眉和重睑大眼睛。谈越五官秀气得很,小时候肯定没少被当成女孩子。
“别乱说,”谈越拍开他的手,难得正经地板起脸,“严妮不可能出轨!再说,我的长相说明不了什么。隔代像了爷爷奶奶、或者长得像姑姑舅舅的也不是没有……”
争执间,照片上的水滴掉了,两张潮湿的笑脸与他隔世相望。谈越的声音弱了,疑惑地嘟囔了句:“不过这个男人为什么和我这么像?”
“我没说她出轨。照片上的人叫盘恩,他死得很早,所以没人能理清你和他的关系了。”司徒擦了擦头发,把照片递给了他,“说不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盘恩的孩子,也就是你被托付给了谈夫妇也说不定。因为他死在谈夫妇之前几个月,算算日子,你应该刚出世不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按你的说法,盘恩死了,那我的妈妈呢?”谈越也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为什么每来一次眉镇都有这么刺激的旧事浮出水面?这不到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比他过往的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来得复杂。照片里的男人长得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十有八九是他的血亲——而且他的确是1992年出生在眉镇的。
“不清楚,可能也去世了吧。”司徒说得很不确定。
“等下,你的母亲和我父亲——我们不会是兄弟吧?”谈越指着照片上亲密挽手宛若情侣的男女,大惊道。
谈越险些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着了,万一他们真是兄弟,这可是□□。另一方面,倒是可以理解司徒为什么时不时帮他、牙朵也这样做了……也许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司徒立刻否认了,“不可能,我跟你同年同月生。”
“我还以为我得叫你哥哥。”谈越疑云满腹,“我俩谁大一点?”
司徒连谈越的生日、学校、父母都查得清清楚楚,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甚至开始怀疑室友的情诗与单恋司徒也早已耳闻了。
“我比你早出生十几天,”司徒在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就着火点上了,“刚才说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想而已,人死如灯灭,当事人全都在同一年去世了,活下来的只有不记事的你和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和盘恩的关系。”
谈越不赞一词。
无论是严妮出轨、他非谈克笙、严妮任何一人的孩子,或者生父盘恩身死他才被托付给谈夫妇……这些身世,都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这些照片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某个尘封秘密的痕迹藏在司徒的房间,且不论其中无从考究的血缘关系,1992年眉镇的秋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活神、盘恩、谈克笙和严妮全都接二连三地亡故了……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追逐这死无对证事件的人正是司徒。他为什么如此关心谈夫妇和他们的遗孤?甚至连和谈越长得相像的盘恩的死也被他旧案重提。上一任活神、司徒的母亲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真的是正常亡故的吗?
谈越于是问:“你收集这些东西,是在调查他们的死?”
“是,我查过了,起因是活神的死,”司徒坦然说,“她的确是死于吸毒过量,再查下去,盘恩是跳河自杀的,之后,谈夫妇坠崖身亡了。至于谈克笙和严妮的孩子长大后为何与盘恩这样相似,再没有人知道了。”
“为什么自杀?”谈越抓住了一个熟悉的词。
“谁知道。你又为什么自杀?”
问题又回到了谈越身上。
谈越为什么自杀?
的确,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吧。”
谈越断了刨根问底的念想。他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又被钉在了客栈里,几十年前盘恩的死因他决计是弄不清楚的,事实上除了谈夫妇之外的死因说得上澄明之外,其他人的情况不过都是来源于司徒的口述,真假难以辨别。司徒是不是又隐瞒了什么?
片刻后谈越烦躁了起来:“不要再说这些事了吧,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他听见司徒松了口气,很轻很轻,似乎谈越的态度令他如释重负。
因为这张照片和彼此不清不楚的问答,怀疑的荒野上,谈越的疑惑像野草一样疯长。两个平常都是脸上一潭死水的人此刻又互相丢失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