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孩子,你乱讲什么!虽然,我也希望是像你说的这样……但是!别人的的确确不是这样的,别人是死了!你可知道‘死’是什么!”文茜走到他身边,拧着他的一只耳朵便痛骂起来。
这一番话,原是教训羿天,可当苏仲明听进心里之后,却感觉异常的不自在,一股悲伤的情绪自心底深处瞬间如洪流般几句涌出,令他难以克制,下意识地揪住衣襟。羿天一点儿也没有察觉苏仲明的神色变化,只一个劲地乱叫:“放开我啦!痛死了!”
施洛秋也只是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没有注意到苏仲明。易烨青瞥了一眼苏仲明,察觉到有异状,便问:“主公是哪里不书服?”话音一落,吸引了诸位的目光。苏仲明不想让别人知道此刻的情绪,勉强挤出微笑,信口撒谎,“快到中午了,难免饿了。”
诸位信以为真,都说道:“的确,这样一说的话,我突然也觉得自己饿了。”施洛秋大方地说,“我爹不管我这小偏院的事,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吧!我做主!”
羿天最为高兴,答谢道:“谢谢公主!我要大鱼大肉!”文茜又出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就只懂得吃,馋嘴!”诸位一看,忍不住笑了,只有苏仲明想着心事,没有笑。
施洛秋亲自领着苏仲明上楼,给他一间空房休息,也命令院里的侍女将其他人安置好。至中午,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众人都围坐在桌子前,只有苏仲明磨磨层层着没有下楼。施洛秋登时觉得奇怪,便叫来侍女,命她上楼去催唤苏仲明一声。
侍女依命,上了楼,敲了敲苏仲明寝房的门,催道:“苏公子,公主叫你下去吃饭了,苏公子,吃饭了。”苏仲明轻轻莫了莫阿麟天多的头,问阿麟天多,“阿麟想不想吃饭?”阿麟天多回答,“我要跟爹一起吃。”
“爹没有胃口,不想吃呢?你也要饿着不吃?”苏仲明说。阿麟天多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仲明不想她挨饿,将她报起来,报在臂弯,便去打开房门,轻放在侍女面前,说道:“我不想吃了,你先带孩子下去,就跟公主说我身子不书服,叫他们别等我了。”
“是。”侍女应答,牵着阿麟天多的小手,带着她下楼去了。苏仲明亦关上门,走回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户破开摇晃的声响,紧跟着是一阵冷风刮进屋子里。
他立起身,来到窗子前,准备将窗户关起来,刚靠近窗口,就被一丝一丝冰凉的东西直扑脸庞,便立即用手将它接住放到眼前细看,洁白如霜如冰——是雪!
下雪了,不久将有美丽的雪景可以欣赏,但是苏仲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情却是愈发地沉重了。定雪侯李旋刚牺牲不久,苍天就落下雪花,无疑是让悲惨的境遇再增添上一层凄惨悲凉的气氛。
他觉得心口上像是被人无情地捅上了一刀,痛不欲生,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刹那,想起了定雪侯的面庞,记得自己以前跟那男子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幸福,不由得眼眶湿润了,晶莹的泪珠滑过了脸颊。
此时,饭厅里,施洛秋面露惊讶,“什么?不想吃?是他亲口说的不想吃么……”侍女应答,“是的,公主,苏公子说深子不适。”施洛秋不由纳闷了:之前说肚子饿的是他,如今又说不想吃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文茜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瞥了一眼身旁的羿天,又抬起手在他的头上落下一掌。羿天疼得哇哇直叫:“这次怎么又打我的头!”文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凶巴巴的口气说道:“要不是你之前哪壶不开开哪壶,提到那个姓李的事,他早就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的责任。”羿天以无辜的口气反驳说,用力把自己的衣襟扯了回来。文茜指着他的鼻,“你……!就是你的责任,就是你乱说话!”颜莹差嘴劝停,“危难时刻,总会有牺牲的。定雪侯的死,已经是事实,无论谁提起都是一样的。”
文茜闻言,不吭声了,羿天也得瑟起来。争吵好不容易停下了,忽然,有一个侍女急匆匆地奔进来,告知施洛秋,“公主,不好了!苏公子他……落水了!”
施洛秋闻言大惊,顾不了细问详情,赶紧跟着那侍女赶了过去,其他人也紧跟着跟上,到了睡莲池边,果真看见苏仲明的几件衣袍被丢弃在岸边,水面上也正在荡漾着一圈又接着一圈的涟漪。
施洛秋冒着小雪,朝池里大喊:“仲明表弟,你有什么心事,跟表姐说就好,不要想不开就选择这条不归之路啊!”忙又命令侍女,“赶快去找帮手把人救上来!”侍女望着池水,犹豫着说,“公主,天这么凉,又下雪了,这水恐怕冻骨,苏公子也恐怕已经……”
施洛秋是又急又毫无办法,掩住口,似要哭了,就在这时候,水镜破开,从中冒出了一个人来,把众人下了一跳。施洛秋细看之后,舒了一口气,“吓了我一跳,枉我以为你被淹死在了水底,你这个弟弟真是实在调皮,怎么也不说说就乱来此举?”
苏仲明从水中爬上地面,把遮住面庞的些许湿发撩起向后,拭干面庞,轻呼了一口气。施洛秋捡起他的衣服,披在他身上,问他:“天很凉,你为什么要跳进池里?”
“表姐,我……我觉得自己很痛苦,快要不能呼吸了,知道池子里的水冷,想把自己的心冻起来,让自己冷静。”苏仲明坦然回答。施洛秋对他异常担忧起来,无了无他的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见面,你就这么莫名其妙?”
苏仲明看了看其他人一眼,回答:“表姐,我心里头的事……如果单独跟你说出来,你会明白我么?”施洛秋愣了一下,为了安无他,只敷衍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一起吃了饭,你想说就再跟我说罢。”
“嗯。”苏仲明轻应一声,独自一人回到寝屋。过了片刻,侍女把干衣服送过来了,苏仲明叫那侍女退下,就托下了身上湿衣,拿起那些干衣服,一看,微微皱起了眉。
这里是兰丹国,不论贵族还是百姓,自然穿的是兰丹国的服饰了,而兰丹国的服饰,以盘扣衣袍为主,有立起的领子,衣襟上有一排整齐的条形结子扣,而交领外袍的大襟、袖口、袍底亦有美丽繁杂的各式各样的刺绣图案。
苏仲明没有办法,只好老实穿了,先拿起一件素白的丝绸袍子穿了,逐个扣上盘扣,再穿上一件绣着忍冬花与火烈鸟图案的交领外袍,最后再穿上稍厚的御寒大袍。
他望了望这座屋子,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不属于他,觉得自己即使把心底的悲伤向施洛秋倾诉,这位表姐也未必会真的能够理解,觉得她刚刚的答应只是一个敷衍。在他的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想要抛弃这样的悲伤,只能自己去寻找一个清静之地。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暂时孤身离开,便写了一封信,留在这个屋子里,然后拿起秋雪剑,正准备又拿起青鸾剑,一刹那间,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的青鸾剑,青鸾城的宝剑,不翼而飞了……
他愣了一愣,急忙四处寻找,可是怎样也找不到,所有可能的地方全都回想了一遍,但都没有它的下落。苏仲明的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了,‘弄丢了宝剑’这样失职的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惩罚,他心里也没有底。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拉扯他的袖子,他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是阿麟天多,也发现她捧着的东西正是他正在找的青鸾剑。
第76章 第76话
苏仲明想她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拿去当完具玩了,没有怪她,只莫了莫她的头,微微弯下妖,向她伸出右手,“乖,给爹。”阿麟天多立即举起双手,很乖地将青鸾剑递了上去。
本该是要将那把剑差入腰带,苏仲明一抬起手,正要这么做,突然那一瞬间,那把剑自行飞了起来,翻转一圈之后,径直刺入了苏仲明的胸口,但却没有从他的后背穿出,亦没有喋血,而是融进了他的心窝内。
苏仲明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往后一倒,昏迷在地上。阿麟天多见状,急忙蹲在他身边,伸手拉扯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爹……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她约摸唤了六次以后,苏仲明渐渐地睁开了眼睛,用右手撑起深子坐了起来,无了无胸口,觉得那一阵的剧痛消失了,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他抬头看了看阿麟天多,见阿麟睁着圆圆的眼睛以一种吃惊地表情在望着他,不禁奇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阿麟天多站立起来,跑去取了镜子过来,拿给苏仲明照脸,苏仲明瞅了一眼镜面,竟然吓了一跳。他的五官,他的面庞,在镜中还是如初,但是他的那一头青丝却莫名其妙地由乌黑变成了殷红,就像黄渊国的九月血樱花一样。
“怎么会……”苏仲明一脸难以置信,后来,他慢慢醒悟过来,他昏迷之时,曾梦到青鸾剑会发生如此异常的原因——青鸾剑乃是神鸟青鸾的幻化之物,如果在任的城主以眼泪、悲伤来显示了懦弱,青鸾剑就与城主人剑合一,试图令城主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