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荧不禁嘲笑起他来,幸灾乐祸道:“哎呀呀,真是好笑!他上次去偷你的药,你告发他了,得一时之快了,现在又后悔又担心起他的去向了?你这样,我真怀疑他是你跟外面的女人生下的也种!”
缇雾听罢,当即暴跳如雷,平生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褥没他的名声,“老子我一辈子都没鹏过女仁,哪来的斯生也种!”珞荧如是镇定,纵然反驳也依旧婀娜,肆意风搔,“不是就不是,你又何必这样激动?你呀,平时对他是一时看不顺眼一时又担心他,莫不是欲意收他为徒不成,所以揪心所致吧?真是可怜虫。”
“你……你……”缇雾差点气急攻心,愤怒地指着她,无奈偏偏这时语塞,只能瞪眼看着她取笑。黄延忍无可忍之下,出言打断,“你们,都给我闭嘴!”上元贺香瞧了瞧那两人一眼,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对黄延说,“义父,现在该如何是好?”
黄延镇定答道:“打开大门,请裳烟华进来,记得要对她行待客之道。”珞荧一想,很是不明白,便问:“老大为何要对她这么好?”黄延说,“这女子曾得天方人衣钵,天方人与我师父乃是挚友,所以他的传承人不可得最,请她进来罢。”
两日以后,苏仲明再度出宫,前往定雪侯的府邸,刚抵至府门前,刚下车,便看见男男女女许多人提着包袱从府邸里走出来然后四散分离,心里登时很是疑惑,连忙跨进府内。只进到深院,他又是看到一些官兵正在将古董书画等等物件放进箱子里,内心疑惑不去。
“劳驾,你们这是在乾什么?抄家么?谁下的旨?”苏仲明拦住一个小兵,问个究竟。那小兵坦然,“不是抄家,是搬家!今早侯爷突然说要遵照太后的意思搬进宫里去。”苏仲明内心了然,又问,“那你们家侯爷呢?”
那小兵也不甚清楚,只答,“应该还在这院子里收拾东西。”苏仲明知晓了,不再为难他,只向四处寻人。找完了院里的屋子,最后跑到了书房去,在书房里果然看到了定雪侯忙碌的身影——那男子正在把书籍从架子上取下来。
苏仲明直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么多书册,你一天能收拾得完么?全部搬进宫里去,是不是也要叫人特别为你建一座图书馆?”定雪侯只闻其声,不回头,翻了翻手中的书籍,又放置在脚下,“我只是把最有意思最值得伴随一生的书留下来搬走,其他的都赠给书院私塾去。”
“那,那本南风村宫图集,你是要留下还是一同赠出去?”苏仲明立时想到了那一本书,趁机会戏谑他一番。定雪侯抬起头,看向他,孰料回答竟然是:“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赠给你。”
苏仲明非但没有战得便宜,反而吃了一亏,洪了脸颊,微怒:“谁……谁要那种东西!我宁愿你把它丢进火坑里烧了。”定雪侯仍是平静,取下几本书,一边翻一边说,“那本书不是买的,是我抄来的,原本是我在奏林坊捡得,但是后来被水浸湿大半,我不敢到街坊去买回一本,只好照着原本抄。所以,你不能烧。”
“你真下留!”苏仲明干脆出言,谩骂他一句,但定雪侯对此并不生气,还在认真收拾书籍。他回话于他,“世间没有不下留的男子,有情有玉就有下留,你问问你自己,有没有从未跟我干过下留的事?”
“哼……”苏仲明无法反驳他,只好哼他一哼。当下正当空闲,他望了一望尚未收拾的架子,便打算帮上一忙,问他道:“照你这样,天黑了都还没收拾完呢,说说你都想留下什么样的书,我帮你收拾。”
定雪侯答:“你还是找你自己喜欢的吧!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怎么知道我想留哪本书?”苏仲明不服,说:“史集、兵书,这些你总会留下吧?”定雪侯答:“这些书不都收拾好了放在那边的箱子里了么。”
苏仲明闻言,望了望门口一眼,果真看见那附近立着两只箱子。他只好服了,“那好吧,我就挑自己喜欢的书,挑中了以后就是我的书了,你不能拿回去。”说完,就开始徘徊在架子之间,挑来挑去。
半个时辰过去以后,苏仲明总共挑选出了十余本书籍,又绕到一个架子,缓步走下去,忽见一本鸭在一叠书籍下的、用布巾包好起来的书,突然止住步。
就是这本书,就是刚才提及的那本南风村宫图集。苏仲明定立,毫不犹豫地把它抽取出来,打开布巾,翻了一番书页,确认无误,又将它重新包起来,把它鸭在那十余本书籍当中,继续缓步往下走。
及黄昏,定雪侯所保留的家当终于全数绑上车,准备要送往宫城。府邸即将封起来,官兵开始催赶还在拖延着没有离开的下人,许多下人都挎上包袱很不甘愿地走了,只有一个侍女突然跪在定雪侯的脚下,哭泣着央求,“奴家进到府里来做事没多久,本以为下半辈子可以无忧了,现在侯爷却要搬进宫里去,叫奴家以后可怎么生活?”
苏仲明闻言回头,看了看她,又望向定雪侯,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定雪侯平平静静地回答,“上回……应该说是沈家喜事之后,慧柔觉得府邸里缺人手,就招了几个新的进来,她应该是其中之一。”
面前梨花带雨似的的泪面,苏仲明一时忍不住,发了善心,问她,“你是哪里人?我看看能不能带你一起入宫去。”那女子一听,急忙答道:“奴家是桂桑留山阴南人,在家乡过的日子太苦,才千里迢迢来到王城谋生。”
“留山确实是个苦地方,种什么都难……”定雪侯不由感叹一句。苏仲明一听,心里愈加对那女子怜悯,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答:“奴家叫做春草,春天里长出来的绿草。”
苏仲明噗地一声笑了,“春草——春天里长出来的绿草,好名字!”高兴之余,又对定雪侯说,“我看就带她进宫里去,让她在朱振宫里扫扫院子、监督羿天学习什么的也好。”定雪侯既不反对也没有赞同的感想,只答:“随便你。”
那女子一听说可以进宫,高兴万分,急忙磕头拜谢。苏仲明命她起来,她便立起身,抹掉了眼角边的泪花,跟着他们进了宫城。
第64章 第64话
定雪侯搬进宫城以后,苏仲明向太后施朝晶提议让他住在朱振宫附近的紫照宫,一朱一紫正好相辉映。施朝晶恩准,但定雪侯不苟同,执意要与苏仲明一同住在朱振宫内。
“紫照宫有什么不好?”苏仲明瞪着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定雪侯神色平静,答:“我没说它不好,只是我一个人住在那里,难免寂寞一些。”苏仲明指着他的鼻,“朱振宫跟紫照宫之间就差百步而已,一来一回也很方便,也不远,你还寂寞什么。”
此借口不成,定雪侯便将它放弃,再想出其他理由,向施朝晶道:“太后,我住在朱振宫内,不仅能照顾仲明,还方便监督他勤政,此乃一举两得。”
施朝晶闻言,很是认同,当即下了决定,宣布道:“那么儿婿,你就同仲明一起住在朱振宫罢。”苏仲明见状,也跟着宣布不满,“母后,这不成!这不成!我不同意。”施朝晶劝他,“朱振宫里也有地方让他住下,你有什么可反对的?”
就是怕他随时都来微屑嘛。——苏仲明闷闷地心想一句,见施朝晶心意已决,而他自己又没有可以击破定雪侯那一番光明正大的理由,只好无奈接受了。
朱振宫内有空置的屋子,名为溪梦斋,定雪侯毫不犹豫地就搬进去住了,把搬来的书籍、古董、书画等等物件放置在了屋里的隔间。苏仲明立在门外,目测了一下这间屋到自己寝屋的距离,约有二十余步,稍稍有些安心。
要是他敢半夜突然跑过来打搅我的美梦,我还能有一点时间快速地把门窗关紧,不让他进来——苏仲明莫着下巴,心里如是盘算。
有太监走过来,向他恭敬禀言,“四亲王在寝殿上设宴要请陛下亲临一趟。”苏仲明一听潮昇又要摆宴请他过去,连忙拒绝了,“不去,去不了了,今日定雪侯搬到宫里来住了,我要与他开小宴庆祝。”
那太监领命,退下去了,正好定雪侯从溪梦斋里走出来,也正好他听见了这番对话,便走到苏仲明面前,脱口:“四亲王又要请你过去?”苏仲明大喇喇道:“烦死了!我就是怕他搞什么鬼名堂才蜕拒的,结果他又派人过来请。”
定雪侯想了一想,劝说他,“你还是去罢。你都已经登基了,还怕他做什么?他只是长辈,在宫城里暂时没有权,不能把你怎么样。”苏仲明答道:“我刚刚已经叫人回去传达拒绝的意思了,不好再过去。”
定雪侯没有为难他,只请他到屋子里去看看布置结果,一面缓步走一面问他,“你觉得如何?如果觉得有不妥之处,可以说说看。”
苏仲明扫过一眼屋内的布置,没有多大感觉,只回答,“还可以。”定雪侯显然对这样的答语不太满意,追究下去,“你这未免也说得太含糊,‘还可以’到底是怎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苏仲明心想着‘你要是搬到对面的紫照宫,我就赞它非常妙’,嘴上不耐烦地回答他,“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反正是你在这里睡,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