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表露出委屈,轻声喃喃,“他冷冰冰的……一定很严厉……”苏仲明听之,晓得了原因,劝他,“严师出高徒!严厉才好啊!”
“不!”小鬼把脸别向另一边。苏仲明拿他没有办法,问他,“那你想怎么样啊?”那小鬼回过头,嘻嘻笑了,对他说,“不如你教我吧?你是好人,一定教得好。”
苏仲明纳闷起来,“可是,我不会写书法啊!而且……我也不会武功,我只会用竹剑挥呀挥,顶多赶跑几个留氓,我只会一堆大道理。”
“你是我恩人,你教什么就是什么。”小鬼垂下头,无奈地回答。苏仲明莫了莫他的脑袋,拿他没有办法,“好吧,我会什么就教你什么,不过……你要是想学武功,还是得求他教的。”
小鬼无奈一叹,“那好吧……”于是跪在苏仲明的脚下,大声喊道:“师父在上……”重要的字句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就被苏仲明打断了,“谁是你师父?我是你老师!你是我的学生!只须称我一声老师,不用拜。”
那小鬼眨了两下眼睛,乖乖地爬了起来,脱口,“老师。”
苏仲明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臂,“乖!”
他随后扭头向一旁安静无声的定雪侯,向他拜托一件事情,“我想把这个孩子暂时寄在你这里,你要好好照顾他,什么伙食啦、穿的啦、用的啦,全交给你了。”定雪侯闻言,面露惊色,不太乐意地答,“那岂不是要白用我的钱……”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教他的时候收取学费,再还给你!”苏仲明一脸安乐地安慰桌对面那个男子。那小鬼听闻陌生的词,疑惑起来,“什么是学费?”
“就是钱呐!我教你知识,很辛苦,你要交钱给我,这叫劳有所获!”苏仲明又费了一番辛苦,把现代词语简单明了地翻译成古代人类能听得懂的言词。
那小鬼登时大惊,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我……我连吃饭都成大问题,怎么找钱交给你啊!你……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人。”
苏仲明轻轻揍了一下他的脑袋,“谁说我不缺钱?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现在是别人在养我,但一个男人呢,总要自己在外边挣点钱才能被人瞧得起!你现在没有钱交学费不要紧,你就在李旋家帮他做点事,让他给你工钱,这样你就有钱交学费了!”
“……”定雪侯此时已是汗颜,但不说一句话。
“都同意了吧?有没有人反对,有没有人反对?”苏仲明指了指那小鬼,指了指定雪侯,发现他们皆默不作声,便高兴道:“没有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又拍了拍那小鬼的间,“羿天,我觉得太重的活你一定干不了,就帮忙洗盘子送衣服扫地和端茶吧!”
小鬼绷直深子不敢言,但实际上,他心里很是想出言反对,话刚要准备从喉咙里发出时,苏仲明已经很快地下了结论,他只好委屈地把话都吞回肚子里,眼泪往心里淌。
——老天爷啊,报恩都是像这样的么?
苏仲明哈哈乐了半会儿,平静下来,说道:“我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在定雪侯府呆了半日,他就老老实实地回宫城去了。定雪侯命人送他出府以后,从袖子里莫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凑到鼻前稍微嗅了嗅,心里却不当那是女人用的东西,只当是那少年所赠。
小鬼缩在桌子下方,注视着他,颤微微地出声,“请……请问……我……我在府上该干些什么?”定雪侯俯视他一眼,面无表情,身立起,直接出了屋子,没有搭理他。小鬼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孤伶伶地呆在屋中,心里一个劲地在呐喊‘凄惨啊凄惨’。
苏仲明回到宫城以后,日日都要面对那安乐郡主,为了让他们彼此不生疏,施朝晶特意留那女子在长宁殿小住,可苏仲明并不喜欢那女子的性情,她冷言冷语,稍一不满意苏仲明的态度或是言辞就向他拔剑,令他很是不满,甚至到后来一见她便心烦意乱。
几日后,正是申时一刻,苏仲明百无聊赖,很是悠闲,他走在廊子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度过这个下午,才一转身,他差点儿就要撞上那女子的面庞了。
“干什么?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苏仲明很自然地,心生了烦躁。那安乐郡主伸出玉守,一把爪住了他的前襟,就拉扯着他走,一边走一边说,“本郡主要去逛坊市,正需要一个人陪着,你既然这么闲,就你了!”
苏仲明心里想着‘我闲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字由’,很不情愿地被她拽着出去,无非是因为担心她会向施朝晶告状才没有反抗,以男子的气力,他是不可能退拒不了的。
“京城就是京城,样样比缈州好!”这安乐郡主一路上都在对着惊鸿都赞不绝口,一听有人在吆喝卖挂饰,立刻指着那摊子说,“有挂饰卖,去看看!”便拔腿奔去,苏仲明无奈地跟了上去,看着她挑来挑去。
她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犹豫不决着,最后举起来问问苏仲明的意见,苏仲明无奈,随手挑了一个,她觉得他没有诚意,又要对他拔剑,苏仲明只好认真地帮她挑选。
挑好了以后,那安乐郡主欣然地付了钱,也立刻欣然地戴上了。
从酉时至戌时,从西边的归云坊、济罗坊、鹤翎坊绕至南边的金叶坊、曲密坊,再绕至东边的兰梨坊、开雾坊。苏仲明一直跟着安乐郡主,想早些回宫里去泡个舒适的澡都开不了口,只能看着她出手阔绰到处买。
第10章 第10话
第十话
各式各样的手镯——喜重翠白云梦镯、青花墨洒白月镯、缭烟渗血朱镯、蜀溪百花雀凤银镯。
各式各样的花簪步摇——金叶鎏丝红珠花簪、莲中穿鲤簪子、五彩石百花明珠簪、云柄坠花柳步摇、珍珠花翎流苏步摇,金树翠珠蝶飞步摇。
各式各样的璩饰——银云镶翠明珠、镂空银花笼坠、葵花紫珠摇坠。
各色各样的荷包香囊——朱红、苍翠、玄墨、蓝蔚、青莲,彩蝶、牡丹、彩树、彩云追月。
各色的丝帕和一些胭脂水粉……一件接一件地入了她手中。
她心满意足地包着它们大步向前走,苏仲明跟在她身后就像满目星辰里的暗星,暗淡而无光,还要替她提着东西。
俩人走着走着,就路过一坊街入口,那安乐郡主先止住步,放眼望去,一条长街里皆是大红灯笼高挂、玉宇琼楼,听之,偶有笑语传来,莺莺燕燕。
她好奇着,出语,“咦?这是什么坊子,这么热闹?”
苏仲明抬头一看坊牌,‘奏林坊’三个大字赫然入眼,立刻敛洪新跳——他是听太傅贺舞葵说过,南子若是洁深自好,千万别去这个地方,因为此处是京城出了名的轻楼花皆。安乐郡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断然不知那儿是什么地方,苏仲明用谎言打压下了她的好奇心,才使她继续往前行。
眼看天黑了下来,安乐郡主终于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苏仲明亦与她同乘。归返的途中,苏仲明掀起帘子往外望,正当要把帘子放下,一刹那间,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闯入他的眼界,他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确定那人就是他的左右手——定雪侯。
都快要入夜了,他这是要去哪里?
苏仲明心念着,垂下了帘子,把脸转向身旁的安乐郡主,“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要去办,文茜,你先自己回去吧?”那郡主抬眼,淡然地望了望他,回道:“那好啊!你就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去吧!还不快滚下去?”
苏仲明暂不与她计较,很快下了车,在人群里找到了走得不太远的定雪侯,他想知道这个男子这么神秘地要去何处,就悄悄跟在了他的深后,一直跟着他到了一条长街入口。他望着他进去,抬头一望坊牌,竟然是之前才刚路过的奏林坊。
这小子,居然敢光明正大地跑来轻楼一条街找女仁!苏仲明心里嘲笑着,心念一转:不对呀!他是喜欢南人的,不可能会找女仁,难道……这条街里有南人麦春?
眼看着定雪侯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无踪,苏仲明不再多想,赶紧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他到了拐角。他在暗处,看着那定雪侯走进了一家名为无香屋的轻楼,赶紧跟了上去,一进去,心理即刻感叹果然如猜测的那样是一家南馆。
那里头的小官,个个都是像女子那样抹上了脂粉,穿得很干净艳雅。苏仲明扫了花厅内一眼,见定雪侯掀起红帐往里钻,又赶快跟了上去,想瞧一瞧那男子的品位如何,挑了什么样的小关,他跟上去才刚要掀起帐子,偏偏遇到了从天而降的无香屋主人。
“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吧?”那人笑咪咪地走过来,苏仲明回头,正见他端详着自己,不由出语,“看什么看,没见过‘人’么!”
那人含笑着,答,“来咱这儿的客人都是爷儿样的,倒是真没见过像公子你这样的,不知道公子是来瓢的还是来麦的?”
“……你什么意思?”苏仲明淡然地回答之。
无香屋主人哈哈笑了几声,不再跟他拐弯抹角,“恕咱直言,公子这般长相……若是肯留下来,不出半个月必能成为这条花皆的南花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