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嘉应立刻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保安说:“他好像是姓赵,赵……赵……赵井泉!对,就是赵井泉,我帮他收过一次快递。”
赵井泉?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儿听过来着?
谭嘉应悚然一惊,赵井泉!那个在白龙雪山上害了徐洛闻的混蛋!
这下什么都通了,谭嘉应立刻打110报警,然后打给裴澍言,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谭嘉应几乎要急哭了:“老裴,姓赵的不会把洛闻怎么着吧?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操操操!这个臭傻逼,他要是敢动洛闻一根手指头,老子非活撕了他不可!这事儿都他妈怪我,如果我陪着他,姓赵的绝对不敢对洛闻下手。”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裴澍言比他更急更怒,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车开得飞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N市,“嘉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下来,等警察来了之后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是专业的,一定能追查到洛闻的下落。”
“好,我会的。”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让谭嘉应很慌,“你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得五个小时之后。”裴澍言说。
“靠!这么久!”谭嘉应暴躁地想杀人,“那好吧,保持联系。”
刚挂电话,手机紧接着又响起来。
是李彦打来的,谭嘉应不想接,直接挂了。
那边很快又打过来,谭嘉应只好接了,李彦问什么他答什么,等李彦问起徐洛闻,谭嘉应犹豫两秒,撒谎说徐洛闻一切都好,手机关机是因为没电了。他现在已经够糟心的了,实在没心情也没力气把事情再讲一遍,而且就算他把实情告诉李彦又能怎么样呢?李彦远在千里之外,帮不上一点忙不说,还平添烦恼,何必呢。
正说着,警察来了,谭嘉应忙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来的是两个年轻警察,谭嘉应把前因后果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警察听完,拷走监控录像,然后带着谭嘉应上了警车,直奔交警大队。
但谭嘉应低估了赵井泉的狡诈,小货车开出小区之后七拐八拐,没多久就在道路监控中消失了。没办法,交警只能大范围排查,可是全市的道路监控成千上万,在这成千上万的监控里搜寻一辆毫不起眼的小货车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搜查陷入了僵局,在给裴澍言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谭嘉应终于崩溃了。
·
徐洛闻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是完完全全的黑暗,目之所及没有一丝光亮。
他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意识一点点恢复清明,记忆随之复苏。
他想起赵井泉把他迷晕后带到了郊区的一栋烂尾楼,手脚都被绑住,无法反抗,无法逃脱,他想起赵井泉把他摁在墙上,用刀刺他的肩膀,然后……然后……记忆戛然而止,脑海一片空白。
他动了动手脚。
咦?绳子都被解开了。
反手去摸肩膀,那里一片光滑,没有伤口。
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是裸着的,摸了摸身体其他部位,未着寸缕。
难道……他被姓赵的畜生给……
不,姓赵的被他一脚踹成了太监,没那功能了。
而且除了觉得僵冷,身上哪儿都不疼。
他摸索着想站起来,谁知道腰刚直起来一半就被碰了头,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伸手去摸,好像是一堵倾斜的墙?
往四周都摸索了一遍,全都被堵死了。
难道是这栋烂尾楼塌了,倒塌的墙体把他围困在了这方墙角?
可是楼为什么会塌?
难道是地震了?!
如果真的地震了,不可能只震这一片,那谭嘉应和咩咩……
不,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谭嘉应一定急疯了,在到处找他吧?
白郎有没有来N市?
如果来了,知道他不见了一定也很着急吧?
徐洛闻全凭猜测懵懵懂懂地弄清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又被自己的猜测搞得焦虑又惶恐。
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没有人会来救他。
就算谭嘉应他们查到他被赵井泉绑来了这里,他们又怎么把他从二十层楼高的废墟里挖出去?
好冷,好饿,好渴。
他蜷缩起来,光裸的脊背紧贴着粗糙冰凉的水泥墙面,用力抱紧自己。
“有人吗?”徐洛闻试探着喊了一声,万一有人能听见呢,“赵井泉?你还活着吗?”
侧耳去听,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风声都没有。
失望地叹口气,把头埋进膝盖里。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在凝滞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丝血腥味。
猛地抬起头,缓慢且深入地闻。
他扶着墙站起来,头触到了墙,小心地移动。
突然,扶墙的手触到了一点黏湿。
把指尖放到鼻端轻嗅,是血的味道!
重新把手放到墙上,顺着血迹慢慢往上摸。
向上,再向上,突然停住……
他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
一下午过去,交警大队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那辆小货车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一点踪迹。
每分每秒对谭嘉应来说都是煎熬,因为徐洛闻活下去的希望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减少。
怀里的咩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停地叫唤着,叫声中满是不安和焦躁。
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裴澍言赶到了。
身后还跟着白郎。
看到白郎的时候谭嘉应有点发愣,裴澍言怎么会跟白郎搅合在一起去了?这俩人之前不是还差点打起来吗?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咩咩看到白郎,立刻想挣脱谭嘉应的怀抱。
白郎伸手把咩咩接过来,咩咩冲白郎叫了几声之后便安静下来,就像一个迷路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家,温驯地窝在白郎怀里一动不动。
谭嘉应正在向裴澍言说明现在的情况,白郎抱着咩咩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现在该怎么办啊?警察也找不到人。老裴,你爸不是认识很多大人物吗?你求你爸帮帮忙行吗?我们得尽快找到洛闻,否则……否则……”
谭嘉应说不下去了,他已经被恐惧和自责折磨了一下午,这个下午大概是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最煎熬的一段时光了。
白郎突然沉声说:“我能找到他。”
一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朝他投过来。
“真的?”谭嘉应惊喜不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眼神炽热,“你有什么办法?”
白郎却没有回答,只是说:“带我去森林半岛。”
裴澍言什么都没问,拉着谭嘉应就往外走:“嘉应,你指路,我开车。”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森林半岛小区门口。
白郎把咩咩交给谭嘉应,说:“你带咩咩回家等消息吧。”
“我不!”谭嘉应反应激烈,“我要救洛闻!”
白郎面无表情地说:“你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反而是累赘。”
谭嘉应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正要反驳,裴澍言忙说:“嘉应,咩咩已经跟着你奔波一下午了,它和你都很累了,回去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一有洛闻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谭嘉应吃软不吃硬,瞪了白郎一眼,抱着咩咩下车,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白郎说:“你开车跟在我后面就行。”
裴澍言点头:“好。”
白郎下车,走到小区门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站着,什么都没做。
裴澍言透过车窗静静注视着白郎,神情阴郁冰冷。
突然,白郎转身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边走边在判断什么,斟酌什么。
裴澍言开着车,缓慢地赘在白郎身后。
他相信,在这夜色深处,他们一定能寻找到徐洛闻的下落。
第40章
血腥味越来越浓, 渐渐充斥这片逼仄空间,时刻提醒着徐洛闻,咫尺之外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尸体应该是被砸烂了, 否则不可能流这么多血。虽然看不见,但单凭想象已经足够瘆人。
徐洛闻在狭小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抱紧自己冰凉的身体, 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小声喃喃着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三只羊……”
睡觉吧,睡着了就能忘记寒冷和饥饿, 忘记糟糕的处境, 说不定一觉睡醒就能看到白郎来救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总觉得,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找到他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白郎。
意识渐渐昏沉起来,朦朦胧胧间, 那些久远的、原以为已经遗忘的回忆, 倏然从梦境的深海浮出水面, 伸出无数触手,强硬地将他拖进森冷的暗渊里。
盘山公路, 悬崖, 车祸, 爸爸血肉模糊的侧脸, 妈妈冰冷的身体,以及蜷缩在妈妈怀里、被妈妈的血浸透的他,幼小的他。
七岁那年,徐洛闻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曾是年幼时挥之不去的噩梦,摧残着他的身体,折磨着他的灵魂。渐渐地,随着年龄渐长,那些惨烈的记忆,连同所有和父母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统统被尘封起来,他再不去主动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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