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磕完头,就走到流水席前找空座,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有空座。不时还有人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于塘两人,于塘有点脸发烧,正纠结着咋办的时候,过来一个小伙子,看了看两人,问:“二位是?”
于塘刚想说瞎话糊弄过去,那小伙子又说:“是书姐的朋友吧,你们从哪来啊?”
于塘支支吾吾答道:“啊...我...我从长春来。”
“哎呀,这挺老远的呢,快坐下吃点东西吧,一路辛苦啊!”小伙子说着一看,没空座了,又赔礼道:“不好意思哈,你等下哈。”说完,又风风火火地找来两个哥们支了个桌子,端上来饭菜,搬来木凳,招呼说:“坐坐坐,快吃吧,有啥事招呼我哈。”
小伙子的热情让于塘有点尴尬,和车衣对视一眼,两个人缓缓入座,一桌子香味四溢的饭菜,大鱼大肉,别提多好看了。就是...这桌子支的位置就在离棺材有点近,差两步就到供桌了。
那小伙子说:“没事,吃哈,书姐生前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她不会挑理的。”
于塘应和地点点头,拿起筷子递给车衣,“吃吧。”
那小伙子见他俩动筷子了,就离开去忙别的了。他一走,这桌上没别人,车衣的旋风筷子就抡起来了,说实话,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鸡鸭鱼肉还有大肘子基围虾。
于塘倒是没有那么饿,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灵牌,上面写着名字,赵凯书。转过头自己起开一瓶啤酒,一边嘱咐车衣慢点吃,一边吧啤酒瓶往嘴里送。瓶口刚塞进嘴里,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重金属的摇滚旋律,吓的于塘一哆嗦,啤酒瓶口磕着牙,疼的于塘一捂嘴,倒抽冷气。耳边就听有人高声歌唱:
“是否每天忙碌只为一顿饭
是否幻想里只有绫罗绸缎
是否爱人已爱成了一个伴儿
是否半夜里心痒痒地直蹭炕沿儿。”
于塘循着歌声看去,在灵堂和流水席中间的空地上搭着一台子,这台子原本是给乐队吹喇叭用的,现在喇叭匠子都去吃饭了,上来了一伙乐队。这伙乐队又五六个人,都是大老爷们,但是,一个个红衣绿裤大棉袄!描眉打鬓!敲着震耳的架子鼓,吹着尖锐的唢呐小号,主唱手里拿着带线的话筒,张着大嘴喊着命运呐!
于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明明是办丧事的,怎么还请摇滚乐队了呢?
一旁的车衣也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腿都忘了往嘴里塞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台子上搔首弄姿的乐队主唱。
于塘看流水席上的人一个个都埋头吃着,头也不抬,显然是毫不在意,或者说是毫不惊讶,倒是自己和车衣显得有点大惊小怪了。于塘只好示意车衣继续吃,自己则喝着啤酒,尝试着欣赏一下这别样的演奏。
“日子一天天不会总是阳光灿烂
岁月一年年收获地比醋还酸
幸福像在天上磨磨叽叽不下凡
花花绿绿的危险时刻就在你身边儿
身边儿
为何人让人去受罪
为何人为人去流泪
为何人与人作对
为何人与人相随
哎呀我说命运呐
生存呐
命运呐
生存呐。”
听着摇滚乐队尽情地演唱,于塘皱着眉头,还是觉得有欣赏不过来,便低头也吃起东西来,假装听不见。
但这个乐队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太强,一首作罢,另一首马上接踵而来。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滴是好看他妈又善良
一双美丽滴大眼睛
辫子嘛粗又长
......
啊谢谢捏儿给窝滴爱~
今生今世我怎能忘怀~
......
谢谢捏给我滴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啊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看走过的路
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啊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看走过的路
你站在那小河旁。”
于塘挤眉弄眼看着台上的主唱,歌词还是那个歌词,就是这个小芳不像是村里来的,总感觉小芳不怎么矜持,像是吃了【春】药之后站在街旁而不是小河旁。一时间,于塘以为自己坐在了路边亮着小粉灯的足疗店里。
车衣凑到跟前小说问:“我咋觉得这家不像是办丧事的呢,好像是办喜事呢。”
于塘也觉得奇怪,说:“别管了,抓紧吃吧,吃完咱就走。”
两个人再次低头继续大快朵颐,怎么吃也吃不够,车衣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于塘是好久没正经吃一顿饭了,这时候也觉得饿的不行了。
身边流水席的人大多吃完了,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基本就剩下于塘这桌了。但是也奇怪,没人来催他们俩。等于塘吃饱的时候,车衣也小肚溜圆,撑的小辫朝天,但还举着汽水瓶子往嘴里灌。于塘怕他吃多了胀肚,提醒他适可而止,他回答说液体不占地方,自己这叫溜缝儿,不能白给人磕头啊。一边说着,还不停地打嗝。
于塘没再管他,台上的乐队还在敲敲打打,主唱扯着嗓子嚎着摇滚,于塘仔细听了听,才听清这歌词:
“我是一包名牌的香烟
我塞进了穷人的口袋
我是一只贪婪的耗子
我被富人收养起来
我是一盒治性病的药
我被爱人偷偷的打开
我是一个犯了戒的神仙
我被老天踢了下来。”
于塘皱着眉头,抓过桌上的劣质餐巾纸擤了擤鼻涕,根本没听懂,还觉得有点难听。这时候有个女孩走到身后,一拍于塘肩膀,于塘扭头看的功夫,她就已经自己坐下来了。就坐在于塘的长条凳上,也看着演唱的乐队,嘴里却问:“是不是听不懂啊?第一次听,都很难懂的,还会觉得有点刺耳。”
于塘诧异地点点头,但是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年纪不大,跟自己差不多,也或许比自己大几岁。再看看近在咫尺的供桌上的黑白照片,遗像本人。
于塘倒没害怕,第一反应是这姑娘没死,便问:“赵...赵凯书?”
女孩点点头。
于塘有点不好意思啦,说:“美女,你电影看多了吧,也学《落叶归根》里的午马老先生,给自己办一回丧事?那不好意思了,我俩也跟本山大叔一样,走到这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吃你几口饭,见笑了。我俩给钱,你要多少给多少。”
赵凯书转过头冲于塘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倍儿漂亮!她眼睛瞟向灵堂前的一个黑瓦盆,说:“你要真想给钱,去给我烧点纸就行。”
“嗯?你真死啦?”于塘吃惊地问道。
没等赵凯书回答,车衣颤着嗓音问:“喂,你跟谁说话呢,你可别吓唬我,嗝...嗝。”
于塘看着一脸的疑惑还不停打嗝的车衣,得,常人看不到,这姑娘看来真是鬼。赵凯书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于塘,又瞟着车衣两眼,等着看于塘怎么解释。
于塘对车衣说:“你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去给美女烧纸去。”
“啊,烧纸?咱不走吗?”车衣有点吃惊。
于塘:“本来是应该走的,但是,咱吃了人家的饭,就这么走,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车衣:“咱不给她磕头了吗。”
“但是你吃太多了”,于塘继续说:“人家美女现在有意见了,跟我说打算留下你做个上门女婿。除非,你给人烧点纸,她才肯放你走。美女现在就坐我旁边呢,你想不想看一眼?我可以帮你开天眼,看看你未来的老婆。”
车衣听了这话,吓的缩着脖子扭头看着供桌上的黑白照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看不看,我烧纸还不行吗,你跟她说说,我给她烧一宿,我给她守夜,你让她放我走吧!”
于塘:“你先去烧吧,我尽量给你讲好话。”
车衣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灵堂前一边烧纸一边咯咯地打嗝。
赵凯书看着车衣,说:“我可没那么小气啊,是你吓唬他的,不是我。”
于塘一摆手,说:“既能给你烧纸,还不妨碍咱俩讲话,一举两得。美女,我不明白你干啥不好好在棺材里躺着守着你的尸身,跑到外面来干啥?就因为我来蹭你饭啦?”
“哎呀,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小气,我是出来看演唱的。”赵凯书说着一指台上的摇滚乐队,“这是我死之前特意叫我爸请来的,一定要在我的葬礼上请他们演唱。”
“你生前喜欢摇滚?”于塘斜着眼问道。
“何止生前啊,死后依旧喜欢。”赵凯书握着拳头,斩钉截铁地说。
“哦,呵呵,我个人就不太会欣赏摇滚,有点理解不了。”于塘摇着头说道。
“理解不了,我教你啊,你哪里不懂?”赵凯书满心的兴致想要给于塘安利。
“这个歌词,首先我就不太理解。”于塘小心地说道。
“我告诉你哈”,赵凯书转身面对着于塘说:“现在他们唱的这首叫《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
我是一包名牌的香烟
我塞进了穷人的口袋----我的音乐很好,但是听的起的都没有多少钱来支持正版!
我是一只贪婪的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