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辰与云华乃是老家主的正室双生。许是因为在娘胎里被大哥争抢了养分,这位武陵次子自幼便有不足之症。纵老家主遍请名医亦无痊愈之法,最后只得忍痛送进观音山中,做了位世外医仙的徒弟,点化朱砂,修琴养性,直到十来岁时,方才痊愈而归。
而因几年山中隐居的修行年岁,云二公子琴剑皆通,更擅医理,为人又淡泊儒雅,恬淡不争,是个连看到兔子折了腿都要包扎救治的温润君子。是故江湖之上风评颇高,医仙白泽君之名亦甚远播。
云辰此番本为祭典采风而来,原不该与三人碰上。岂知诸事顺利,提前结束,又于准备返程之际听闻附近村中遭了妖患,便索性前往一探终究,欲施举手之义,正与同为除妖而来的熟人撞个正着。
异乡重逢,加之目的相同,四人一拍即合,索性一起调查。
依先前线索,半年至今,妖患伤人的凶案共有四桩。几人略一商量,当下各自分工,次日清晨出门查探,待黄昏之时,方才风尘仆仆,次第归来。
而待于室内坐定,堪堪将这些案子一合,竟又发现,这小小妖患之间,却是蹊跷非常,疑点颇多。
首先,后三件案子情况基本相同,皆为新人男女于成亲路上遭遇鬼雾,死于河道附近,尸首面目狰狞,浑身血液全无,应是一妖所为。
但除此之外,那离彻所查的第一桩案子,也就是四桩成亲死人这邪门事之始,虽乍看也是新人枉死,却和其他三案大相径庭。
一来,此案之新郎是被野兽所残,尸骨不全,鲜血遍地,并无所谓“血液全无”之说;二来,新娘李鸢儿之尸至今仍未找到,更诓论探其死前面容与尸身之态,亦与其他死者大为不符。
如此结果,似乎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新娘之尸已连骨带肉入了兽口,这第一桩案子也根本是件野兽袭人的意外,不过阴差阳错同后三桩案子列在一起,混了视听。
然,若说是野兽偷袭,此案里又有件蹊跷事:那新娘所佩金簪于河边被发现,上面偏存着妖鬼余息,只是时间稍久,消散大半,探不出其来源。
妖息所害,或是野兽所残,二者只能取其一,几乎毫无共存之可能。这样一来,看似理所应当的推测便站不住了脚。对完打探所得,真相却愈发扑朔迷离,百思不解,众人一时陷入僵持。
“唉,什么啊?”
沉默须臾,云濯挠挠头,叹道:“当初我还以为这只是件普通妖患……怎一来二去自相矛盾,还扯出这么多谜团?”
“不错,现在看来,这四者关系的确不明朗,又无其他线索,有些一筹莫展。”
听罢线索,离彻亦一叹,转而思量片刻,望向司徒凛:“如止师弟你一向敏锐,对此可有想法?”
“有是有,但却并非关于第一件案子。”
司徒凛沉吟片刻,忖道:“后三件案子的死者之态,倒有些像咱们门中旧书里所记载的一种鬼,师兄可有印象?”
“……嗯?”
离彻闻言,皱眉略思,旋即抬眼:“师弟是说,顾前辈所写,那需靠活人鲜血养着的,半人半鬼之物?”
司徒凛点点头。
云濯听得云里雾里:“半人半鬼?什么意思?”
司徒凛道:“我门立派先祖曾习鬼道之术,据他书中记载,凡体虚将死且沾染鬼气之人,或可以半人半鬼之态暂活于世,只是血液不通,气息凝滞,需得一直以活人之血续命,方能不死。”
“嘶,以血续命,还有此等事?”
习医多年,不曾听说此等歪门邪道,云辰闻言亦一皱眉:“莫非依你所言,这些后三案皆是一半人半鬼之物的续命行径?”
“很有可能。”
离彻忖道:“但知道这些又有何用?我们现在,只有一根查不出气息来源的金簪,可要怎么继续调查。”
司徒凛一抬手:“先别急说这个,我倒觉除此之外,这些案子里还有个疑点未解。”
三人闻言皆望向他:“何点未解?”
“人数不对。”
司徒凛道:“若我没记错,顾祖师爷书里还写过,续命之法,一人之生血可支撑两月有余。可这短短半年之间,少说也六人之血被吸了干,倒让我怀疑这妖物是不是有两人。”
此番言之甚有理,离彻点头赞同,可云濯却听得嘀咕,皱眉道:“啊?一个妖物就够难受了,怎么还出来两个?而且第一件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妖可怎么除啊……”
云辰也点点头,叹道:“是啊,何况现在,我们在明人家在暗,怕更为不好对付吧?”
“倒也未必。”
低头思忖片刻,司徒凛忽一转眼珠:“我有个法子,你们想不想听?”
离彻点点头:“师弟但说无妨。”
司徒凛道:“既然证据有限,案情不明,我们又找不到那妖物。那为何不制造新的案子,让他来找我们呢?”
“新的案子……师弟是说,再找人成亲?”
离彻皱皱眉:“这可不好办吧?村中遭此惨祸,青年男女早跑到别处,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可上哪儿找愿意冒此风险的新郎新娘去。”
“死脑筋。”
司徒凛把两条腿往凳子上胡乱搭,一本正经说起自己的歪招:“找村人干嘛!他们又没武功,被那妖祟抓了岂不麻烦?咱们自己演一出不就行了。”
“什么意思?”
云濯诧异一抬眼:“咱四个大男人?还能演出成假亲的闹剧,去引诱那妖怪?”
“嗯,孺子可教。”
司徒凛点点头,旋即冲他肩上一拍:“你跟我,穿着喜服假装成亲,作饵引诱;他们俩,跟在后面埋伏着……管他什么半鬼还是半妖,血流成河还是血液全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四个有武功的,还怕抓不住一个妖怪?”
“什,什么?!”
云濯闻言,大为讶异:“先且不论危不危险……怎么就我跟你要假装成亲了?”
“哎,问着了……我这么安排,还不是为了咱俩的安全?”
司徒凛拍拍桌子,一本正经:“别人武功高,若让人家演戏,万一到时束手束脚打不过妖怪,就咱俩这三脚猫功夫,能救得了么?”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反过来,若咱俩在明遭了那妖怪暗算,师兄和白泽君在暗的话,肯定能想到法子化险为夷不是?”
“这……”
论武功资质,的确这样更稳妥,论当前境遇,也的确这方险招尚能一试。可想到自己连姑娘的手还没摸到,偏要先和男人成回亲,纵对方和自己孽缘颇深,感情甚笃,云濯也还是心里打鼓。
内心纠结,他悄悄瞥瞥一旁的云辰和离彻,发现自家二哥闻声不言不语,深思片刻,神色未变;离彻则皱眉扶额,似是虽对师弟这歪招颇有微词,但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点子来反驳。
“怎么,你不答应?”
见眼前之人左顾右盼,面露迟疑之色,司徒凛眯了眯眼,心下了然。
然后,也不待云濯回答,便假模假样叹了声气,早有预谋般伸手自怀里掏掏摸摸,须臾拎出根细长东西——竟是那白玉簪。
紫衣少年吐吐舌头,有样学样,假惺惺哭道:“娘亲,濯阿姨。你们看,云濯他刚嫌我不听他话,这下,他却也不听我话了……”
什么?!
被人用弟子房里同样的路数将回一军,云濯这才反应过来。本不假思索就要出言骂人,可一抬眼偏看到剩下那两位兄长辈的人物投来诧异目光,顿感如坐针毡,青筋直跳。
他“噌噌”起身,忙伸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低声道:“司徒凛,你还照猫画虎有样学样是怎的?”
被点到名的人理直气壮直点头。
“……你。”
借亡故之人撒泼耍赖这种招式,自己人整整还罢,若在旁人面前继续胡乱折腾,就有点忒丢面子了。
何况,那旁人还是自家亲哥!
纵司徒凛不要面子,他二哥人也温和,可事后万一说漏嘴教大哥和老爹知道,岂不真真完蛋?!
僵持片刻,云濯看看那根簪子,又看看一边搞不清状况的俩围观者,心里左右权衡,决定暂时认怂。
但到底把持着男人最后的尊严,他决定同司徒凛进行讨价还价:“我说,扮新人可以,但咱们定好,我可不扮新娘!”
这不废话,大男人穿条裙子,多臊得慌啊。
“没问题。”
哪成想,同为男人的那位却完全不觉羞耻,两手握上他捂着嘴的手掌,吹着热气欣欣然一点头:“新娘,我扮就是。”
“啊?”
被答应的太爽快,云濯不甚相信,生怕那人还有后招:“那那那,那咱可说好,到时谁不扮谁是狗!”
“成。”
司徒凛把他手往下一摁:“不就穿条裙子弄个盖头么,谁怕谁?等着吧,妾身保证让夫君您满意。”
“唉,如止师弟啊。”
当事俩人是达成了共识,看着自家这胡闹的师弟,离彻却只能苦笑:“虽说是除妖所需,也不必如此开云小公子的玩笑吧。”
“哎,师兄你这就说的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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