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无疑让花形老爷如梦初醒,他忽然记起前些日子,似乎对藤真说过一些很过分的话,所以才在今晚,特地坐在这里等着藤真,他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御史府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那天,我还怨你把花形带坏,对你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对不起……”
“世伯……”
“健司,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我不应该怪你,反而应该谢谢你,是你让阿透体会到了什么是人间真情,阿透临走时的那段日子,是因为有你,他才能不留遗憾……好了,既然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也无谓做什么七十大寿,还是一家人围在一起,简简单单吃顿饭就行了。”
老爷子的体谅不禁让藤真一颗凉了的心又暖了起来,是啊,一家人同甘共苦,休戚与共才是世间最值得珍惜的温情……
第22章 送别
又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一日恰逢刑部休沐,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藤真一早便去了茶楼吃早饭,恰好遇到了神算子田岗茂一和老鸨桂姨。
几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那个小婴儿。田岗茂一责怪藤真为什么不给婴儿取个名字,总是“婴儿婴儿”这么叫,多别扭。于是一旁的桂姨提议不如就叫“荣宝”,一下子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全有了。
藤真笑她的名字俗气,这时,田岗茂一说了一句:“不如就叫颜渊如何?颜渊是孔子的学生,小婴儿若像他,将来一定大有学问。”
“颜渊是很有学问,不过这个名字就……不太好。”藤真犹豫片刻后,还是回绝了。
“为什么?”田岗不解。
这时,一抹秀气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白衣秀士向这边走来,嘴里说道:“因为颜渊死得早!”
……
不过是茶楼闲聊,话题自然不必当真,至于闲聊者的身份就更没必要追究了。可是当藤真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却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而跟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向他作揖,声称有事要找南烈!
说来也巧,南烈恰好这天没有出门,于是三人在客厅里落座后,白衣秀士自称自己是泽北荣治,前吏部尚书泽北哲志的长子。只因泽北哲志生前敢言直谏,忠不避危。所以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其中尤以丞相高头力为甚。而高头力又是最得皇上信任的宠臣,泽北哲志在世时,尚可牵制住他,让他不能太过嚣张,却没想到去世后,高头开始翻旧账,雪前耻,企图对付泽北一家。
荣治和他娘子知道家乡已经不能再留,所以就算他娘子那时已经怀胎九月,他们仍然外出逃难避祸。想不到高头派出影卫,穷追不舍,他们夫妇终于在山路遇劫,为了让娘子逃亡,荣治冒死引开影卫,结果被打成重伤,失足摔下山崖,幸好被一樵夫所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可是他娘子却不知所踪。
事后不久,荣治无意中得知京城有人问起玉簪的事,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末了,他问到:“请问两位可有我娘子的消息?”
“你娘子已经去世了。”南烈直言不讳。
随后藤真将那日剖腹取子的事告诉了荣治。
当荣治得知自己的骨肉尚在人间时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连连追问婴儿如今何在,藤真立刻让小莲把孩子抱了出来,说道:“他就是你的孩子。”
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想抱走孩子,还需一道考验。
南烈从里屋将一个放满首饰的托盘送到荣治眼前,要他辨认哪些是他娘子的。
荣治指着一个翡翠玉镯说道那是他和他娘子的定情信物,再拿起托盘上一对毫不起眼的翡翠耳环说道,那是他娘子生前最珍爱的饰品。
辨认无误,怎奈藤真仍然不放心,最后问到:“你娘子指甲上染的是什么颜色的凤仙花?”
“我娘子从不染指甲。”荣治立刻答到。
这一次,藤真放心了,看来这小婴儿有八成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骨肉,只不过,保险起见,他要南烈再去刑部打听一下。
荣治听后表示理解,说是不管怎样,事情太过诡异,藤真这么做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几天后,三井约南烈来到天香楼。两人走进房间,刚要关上房门,只见洋平一个箭步挤了进来。
洋平蹭饭是出了名的,打听到他们来了天香楼,便过来旁听,顺便蹭饭。
三井将打听到的结果告诉南烈,他说曾经的吏部尚书确实名叫泽北哲志,而且还是木暮公延的好朋友,其长子就叫泽北荣治。
洋平问南烈有何打算。
南烈告诉他,如果他真的是婴儿的父亲,他会把婴儿交给他,当然,这么做,伤心是难免的了,只不过,伤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藤真。藤真为小婴儿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还是心思细腻的藤真。
三人聊着聊着,美雪进来了。
原来三井今天约南烈来天香楼另有用意,那就是彩子在家绣了不少手绢,希望美雪能帮忙推销给青楼里的姐妹们。
美雪当即应承下来。
南烈不得不感慨,以前常常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三井真的变了……
夜里,南烈来到藤真的房间,告诉他泽北荣治是小婴儿亲爹的身份确认无误。
藤真虽然表面开心,说着这样就最好,有了爹,孩子就可以有名有姓了,再也不用被“婴儿婴儿”这么叫了。但其实,心中有多难受,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以为不给婴儿起名,将来分开时,就容易割舍得下,其实不然,不管婴儿有没有名字,他都割舍不下。
南烈说:“其实花形老爷叫他阿孝也挺好啊。”
藤真答:“能不好吗?阿孝是世伯为他孙子起的。”
随后,藤真将自己和花形的一段过往告诉了南烈,他说他能理解花形老爷,且不说两个男人相爱,始终是件被世俗所唾弃的事,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关,就让很多人过不去。更何况,花形一家还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小婴儿的事让藤真深深了解到何谓“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那日花形老爷责怪他当年靠近花形,带坏花形,他不止不怨恨他,反而更能感同身受他老年丧子的惨痛经历……
既然小婴儿的亲爹已经找到,那么“送别”之事自然就被提上了日程。花形老爷为此,还特意为小婴儿画了一幅画像。大家虽有不舍,却仍然都是欢欢喜喜的,唯独藤真,一个人躲在刑部为囚犯煎药。当南烈问他是否一同前去送行时,他却以花形老爷大寿在即为由,拒绝了。南烈也不勉强他,他明白,有些离别是藏在心里的。
次日,便是花形老爷的大寿!
家中很久没有办喜事了,为了让花形老爷高兴,除了家里人和藤真一贤之外,藤真还邀请了三井和彩子,当然,还有爱蹭饭的水户洋平。
席间,洋平为花形老爷变了一幅百寿图,让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笑着笑着,当藤真看到彩子和三井一起抱着的宇昂时,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小婴儿。他承认,小婴儿的离开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这时,南烈给洋平使了个眼色,于是洋平说道:“百寿图只是开场白,重头戏现在才开始。”说完,他举起那副百寿图遮住了门框,下一秒,放下百寿图的一瞬间,站在在门口的却是荣治以及他怀里的小婴儿!
原来,藤真这几日的失魂落魄早已牵挂住了南烈的心,他不但不许小莲和伊藤在他面前提小婴儿的事,而且还把南烈做给小婴儿的那张小床给丢到了后院,所以南烈才在今天送别荣治之际,向荣治提出了这个请求,那就是让荣治带着孩子来给花形老爷拜寿。
果然,藤真将喜悦之情全部写在了脸上,他激动得走上前去,搂住了那个婴儿……
晚上,送走了客人,南烈依旧坐回院子里,劈着今年过冬要用的柴,嘴上却挂着难得的笑容,不用问为什么,藤真开心,他就开心。
藤真见他如此勤快,于是借花献佛,端了小莲煮的甜品,来到院子,对他说道:“吃点东西再做吧。”
“谢谢。”南烈起身,来到石桌旁坐下,吃了起来。
藤真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能够再看到婴儿,全部都是因为你。”
南烈听后笑了,他起身来到柴房,搬出那张被藤真扔掉的婴儿床,说道:“就知道你在装,装又装得不像,所以我又去把它捡回来了。”
“这也被你看穿了。”
“难道看穿你的心思很难吗?怎么样?这个礼物还满意吧。”南烈看着藤真,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藤真的做人宗旨: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立刻表态:“满意,不如说说你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吧?”
藤真是真心想给南烈准备礼物,却不知道南烈自从十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庆祝过生辰,因为十年前他打死流氓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辰。生辰变死期,换做任何人都不愿意过这种生辰了。不过,南烈并不打算告诉藤真这些,他反而调侃一句:“人家说礼物要送贴身之物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