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裴不易正盯着晏海看,突然就要被赶出去觉得不太愿意:“为什么?”
云寂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第29章
“晏海,这不是你与我置气的时候。”等裴不易走出去关上了门,云寂正色说道:“白家必定会很快派人过来,到时如何谁也说不准。”
“原来……”晏海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我在阁主你的心里,居然是……居然是这样的……不知好歹的人啊!”
“我并没有说你不知好歹。”云寂的眉头愈发皱紧了几分。“我们之间虽说曾经闹得很不愉快,但是事情也过去许多年了,我们终究也相处了不少时候,我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因此受累。”
“我想误会的人其实是阁主才对。”晏海扯了扯嘴角:“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那时候年少无知才总是口无遮拦,如今都这样的年纪了,还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岂不是太不像样了吗?”
云寂没有说话,但看表情显然并不相信。
晏海心里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起来。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和云寂在一起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如此的生疏而遥远……
或者说,其实那些亲昵与熟络,从来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不!不会的!
他的眼廓不受控制地跳了一跳。
他连忙捂住了嘴,佯装咳嗽,掩饰住了几欲扭曲的表情。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先这样吧!”云寂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今早江东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白家会让白麟运的长子白一诺过来,你这几日先把身体休养好吧!”
晏海能够察觉得出来,云寂这是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和他说真话。
是啊!自己的确没和他说真话。
那种事情,说出来谁能够相信呢?
那种事情……还是不要让这世上的人,尤其是云寂知道的好……
“谢阁主。”
晏海恭恭敬敬地同他告别,看样子要是身体好的话,还会给他磕个头送他走。
云寂不太愉快地出了门。
裴不易正在走廊上兜圈子,看到他出来就小跑了过来。
“师兄!”他眼睛特别亮,一副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云寂向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告诉他:“方才我还没有说完。”
“能剖了?”裴不易顿时激动起来。
“白家回复说,虽然白淳淳的尸首不能动,但是与他在一起的那个侍从,可以剖尸检验,但是得等到白一诺到了朝暮阁才可以开始。”
“好!”裴不易点头如捣蒜,随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师兄,那个晏海,真的奇怪。”
“什么?”云寂停了下来。
“神情变化之中,细微处尽数收控自如。”裴不易举起手来,张开五指在面部前方画了一个圈。
“什么意思?”
“好比秋蓝玉。”裴不易努力向他解释:“非多年练习不可为之。”
云寂皱起眉头。
裴不易说的秋蓝玉,他倒是知道的,那是上京韶华坊中身价最高的名伶,前几年曾经被人请来过朝暮阁,除了嗓子好以外最为人称道的,便是秋蓝玉不论扮作什么角色,不论男女老少,美丑媸妍,俱是惟妙惟肖。
“他自以前就是这样,喜怒有些不好捉摸,方才也是刻意做出那种样子罢了。”云寂嘱咐他说:“你看诊时也不用提这些,莫要以伶人与他比较,他听了恐怕又要生气。”
“一个仆役?”裴不易倒是疑惑了:“气什么?”
“你难道忘了?当年你缠着秋蓝玉,摸着脸让他变幻表情,直接就把人给气跑了。”云寂摇了摇头:“你且好好替他看诊,待白一诺来到之前,务必把他的伤给治好。”
“小事。”裴不易越过云寂的肩头,看着另一面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但,诊脉有异,后来没了。”
“医术我是不懂,但你之前每日不分昼夜,为承王妃分析病症,我看你是劳累过度。”云寂板着脸问他:“我听邹老说,承王妃的病有了起色?”
“对!不对!”
云寂闭了下眼睛,觉得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我之前说过了,你若再如此说话……”
“王妃好转,但不确定是,用药准确,不好说对!”裴不易连忙补充,虽然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但总算是能让人听明白了。
“有好转总是好的……”
“让我上去!”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自中间庭院传了上来:“都这么多天了,你们还藏着凶手是什么意思!”
“白姑娘,已经和您说得很清楚了,这楼里并没有什么凶手,还请您先回去吧!”
“干什么?你想打我啊!”那女声愈发尖锐了起来:“或者你就打死我,如今我们这一房断了后,我根本没有脸回去见我爹娘!反正我堂哥马上就到了,你们就把我和哥哥的尸首一起给他好了!”
裴不易立刻拉下了脸。
这个白乐乐,天天的往摘星楼跑,严重影响了楼里的清净。
她非说是晏海把白淳淳给害死的,要将人交由她来处置,没有如愿便每日过来闹上一场。
“师兄。”他指着楼下对云寂说:“这个,麻烦。”
云寂走到栏杆旁,往中庭看去,只见到个子娇小却气势汹汹的白乐乐和一脸无可奈何的李珂对峙在那里。
“你们可以跟我堂哥说,让他把我的尸首送到慕容家去,我的未婚夫婿慕容极自然会为我和我哥哥讨个公道!”
“嗖——”
一只利箭擦着白乐乐的鬓角射过,将她簪发的翠玉首饰击破之后直直地没入了假山石中。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到慕容瑜站在侧面一处屋檐上,手里还拿着她的长弓,弓弦尚在嗡嗡作响。
白乐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傻了,慢了片刻才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慕容瑜你这个疯婆娘!”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声骂道:“你敢这样对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她身旁的丫鬟急忙把她搀扶起来,但翠玉被击破之后,她整个头发都散乱开来,脚又软得站都站不稳,样子极为狼狈。
“我忍了你很久了!”慕容瑜呸了一声:“我现在告诉你,别说只是定了亲事,哪怕明天就要过门,你今日死掉的尸体也不可能抬进我们慕容家去!”
“杀人啊!”白乐乐转头对着李珂歇斯底里起来:“你们非但包庇凶手,慕容瑜光天化日公然行凶,你们居然无动于衷,定然是早已串通一气,想要加害于我!”
“白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李珂有些受不了她:“您和慕容姑娘都是我们朝暮阁的贵客,你们二人又是未来的姑嫂,如今有所龃龉,外人不好插手,何况方才慕容姑娘并没有真心想要伤到姑娘,何谈串通一气,更说不上想要加害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这么近的距离以慕容瑜的箭术,只怕是一只苍蝇都能射中,何论是白乐乐这么个大活人,无非就是不愿意她借了慕容家的名头说事,吓唬她一下罢了。
“你们朝暮阁也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但你们别忘了,我姐姐可是当朝贵妃!”白乐乐心中怒火大炽:“你们给我等着,日后我姐姐定然会为我和哥哥讨回这个公道,将你们这些帮凶一一问罪!”
“白姑娘。”云寂终于出了声:“你不如说得清楚一些,什么叫趋炎附势,谁是帮凶?你又要把谁一一问罪啊?”
第30章
云寂站在栏杆后面,自高处俯视着众人。
他今日里穿了一件黑底织云纹的衣衫,窄肩窄袖,腰里束了很宽的黑色锦带,他的头发直到腰后,与腰间锦带是一样的颜色,于墨黑之中泛出光华,一眼望去恍若天人。
他平日里也说不上和蔼可亲,但还算待人和善,如今那张端丽无双的脸上神情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白乐乐抬头看到他,顿时气势矮了一截。
“阁主。”李珂松了口气:“白姑娘觉得晏海是凶手,想让我们把人交由她看管处置。”
“在真相未明之前,白姑娘还请稍安勿躁。”云寂淡淡地说道:“一切等到白家来使到达,此前谁也不能擅下定论。”
“可是……”白乐乐急了:“若是一起遇袭,没理由我哥哥死了,那一对贱、仆人好端端的没有什么事情,这其中显然大有文章啊!”
“白家子弟在千秋山上身死,我朝暮阁自然责无旁贷。”云寂索性说破了她的想法:“但到底白淳淳为何会在半夜时分,于如此荒僻处遇害,也确实要查实一番。”
白乐乐脸色愈发难看。
这也是她如此焦虑的原因之一,白淳淳半夜里和那两个被绑的仆人出现在荒山野岭,是要做什么实在不难猜测。
她倒是不怕那一对人微言轻的下人会闹出乱子,就怕朝暮阁为了推卸责任,把白淳淳的名声给败坏了,如果闹得上京满城风雨,自己这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打了水漂……
“还请阁主千万不要怪我,我只是因为哥哥身亡太过伤心。”她突然哭了起来:“一想到爹娘和姐姐知道之后,会是多么悲痛,我便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