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梧吹剑荆雨,不过堪堪值得床上一用,等到明日,东瀛的使者会送来最好的宝剑,他们想要用东瀛名刀十花一字交换荆雨,还有海外的矿山,是他赚到了……
一定是他赚到了……
荆雨被东瀛男人带走的那一天,他得到了优雅的十花一字,十花一字惊喜地喊他主人的模样,与离去时伤心的荆雨形成鲜明的对比。
荆雨垂着头,似乎并不意外被抛弃的结局,他只是看起来很难过。
也许荆雨心里明白,作为一柄毫无用处的剑,若能为主人换来一些利益也是好的,何况主人还说,这只是暂时的交换,他们并没有解除主仆契约,他没有反抗,十分听话地离开了。
那时候的裴澜之,终于拥有了两把绝世锋利的名剑,但深夜里,他却总会想起那具温暖的身体和熟悉的体温,如果不是东瀛男人指名要用梧吹剑交换,他可能会一直养着荆雨,哪怕荆雨派不上任何用场,只做一个陪伴也好,他们风风雨雨中走来,到底是有感情的。
夜里,被衾寒得让人睡不着。
他却不愿去细细体味,自己到底对荆雨怀抱着怎样的情感。
他忽略了新来的十花一字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问及十花一字,十花一字的剑灵也只说自己先前与人打斗,受了重伤。他却没有亲眼见过十花一字背后的伤痕,否则他绝对会不寒而栗——打斗的伤痕不会让一个剑灵除了脸身体千疮百孔。
他终究没能想到,他与荆雨同在邺城内,一片浓云下,东瀛男人的宅院会是怎样的非人境地。
在他得知真相以前,他还曾去过东瀛男人的宅院品酒。
荆雨见到他,仿佛攥住了一缕微光,他哀求他,求他带他走,后来他再回想这一段,才发现原来他喜欢的人单是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哀求,就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勇气。
可是他呢?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荆雨哥哥卑微地乞求,心中甚至生出了一股扭曲的快意,他喜欢从小拉扯他长大的荆雨哥哥哀求他。
像是原本为他避雨的笔直松柏,为了生存被迫弯折攀附,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无用和弱小,只能牢牢抱紧他,依靠他,他正是为此汲取营养疯狂成长。
这些日子以来,分离没有让他遗忘荆雨,反倒越发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他想要他铭记,到底谁是他的主宰。
他握着荆雨的手,发现了那素白手腕上的一抹伤痕,那一刻,他不是不生气,东瀛男人用剑未免太不小心,看把他的荆雨哥哥都吓坏了,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再把荆雨换回来。
然而就在他们贴近的那一刻,他看到荆雨的脖颈上有几枚嫣红的印记,和他曾经在他细腻的皮肤上吮吸而留下的痕迹一样,颜色红亮,似乎还很新鲜,他顿住了,眸色渐冷。
一个杀人拭鬼的武者,若有能力,一生可以收服无数神兵利器,主人若要实力精进,还可择其一与之双修,灵肉结合,互补所长。
他还未真正解除与梧吹剑的主仆契约,只是短暂将其外借,他也没有嫌弃荆雨实力低微,还与他双修,这可倒好,短短数十日,荆雨就和外人厮混在了一起。
难怪东瀛男人指名要用梧吹剑交换啊……
离开时,他冷漠地抚开了荆雨的手。
后来的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独属于荆雨的记忆,再回想起那时他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竟有一种天地都将倾覆的悲痛错觉——荆雨脖颈上的红点不是亲吻留下的痕迹,而是烧红的铁钩缓慢刺破皮肉的洞口,那处洞口经由荆雨本身的愈合,好不容易平复,变为了他所看到的模样。
大概是先前的创伤实在太可怕了,荆雨为了他们见面时能够显得体面一些,这才拼命地想要自己能够恢复得好一点,至少能支撑着走到他的面前,把希望托付于他。
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他把荆雨向他求救的手推开了!
他亲手将荆雨活命的机会抹去!
是他害死了荆雨……
得知真相,是他回去以后,气过了劲儿,一觉得荆雨不是水性杨花的人,二是他的荆雨哥哥从未如此凄惶地求过他。他放不下荆雨的乞求,重新想要用十花一字换回荆雨。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十花一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毕竟是东瀛人造的刀,他用不习惯,却没想到,十花一字知道了他的想法,当即变了脸色,他哀求他,希望主人能大发慈悲,不要把自己换回去。
这时裴澜之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他准备弄清真相之前,十花一字夜里悄悄卷起铺盖跑了,十花一字身上的主仆契约被东瀛男人过渡到了他的手上,因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重新将逃跑的剑灵拿下,再问逃跑的缘由,十花一字到底扛不住恐惧和内心的愧疚,把东瀛男人虐待剑灵的喜好说了出来。
裴澜之当即惊骇得脸色惨白,浑身如浸寒川之水,这时什么名剑,什么矿山,什么财富,通通被抛在脑后,他不知道会这样!
他没有耽搁,立即马不停蹄赶去东瀛男人的宅院,他要带荆雨离开!
可到底还是晚了……
宽阔的宅院从门沿到走廊再到门厅,已经是一片血海。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宅院里的东瀛的武士几乎全死了,身上像是被极为锋利的刀刃切割过,横尸满地,残肢四溅。
他的荆雨就倒在花园僻静的假山根下。
看着荆雨不省人事,堂堂人皇陛下竟然慌了神,软了腿,他顾不得去查探有没有漏网之鱼,他要背着他的荆雨哥哥回家……他的荆雨哥哥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伏在他的背上,就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隐隐的鲜血甚至湿透了他的衣裳。
一月不见,不过是三十多个日夜的轮转,背上人的身体便不再温暖,他看着回家的那条路,幽深遥远,街角的灯笼扭曲了黑暗,向着深渊延伸,他策马奔跑在恐惧和愧疚里,他哪怕再不把荆雨当做宝物,他也从未想要让他受伤。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后背湿腻冰冷的触感告诉他,他错了……
他做错了……
他做了错事,他的荆雨哥哥会原谅他吗?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会的,一定会的。
特殊刑侦司,乌霞满天,邵然和陆风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陆风急匆匆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法医实验室,而邵然则泡了杯咖啡,和客厅茶几上的多肉盆栽道:“让他跑了。”
蓝瓷盆里的熊童子晃了晃,像是招摇着小手,也不知他是如何与邵然沟通的,只见邵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意料之中的不顺,你好好修炼。”
说完,他就要回自己的房间,正好裴澜之从楼上走了下来,手上勾着口罩,神色疲倦。
邵然顿了顿道:“幕后主使的身份和猫妖族有些牵连,荆雨……怎么样?”
“睡了一会儿,估计快醒了。”裴澜之掐算着时间,他打算给荆雨蒸个银鱼鸡蛋,再做一碗清爽的鱼汤薄荷,“那个人是谁?”
“我让陆风把资料给你。”
裴澜之点点头,他先前失手拆碎了地缚灵的身体,这会儿尸体都还未能拼全,等到荆雨清醒过来,指不定他要罪加一等,更何况这会儿荆雨精神异常,他必须小心照顾,不如等邵然先把人拿下,定了罪,他再转过头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攻,就是被受养坏的孩子,小受一死,就彻底坏掉了。
第48章 瞒住他
十分钟后, 陆风将著名影星苗翊的资料给了裴澜之, 裴澜之扫了一眼, 当即顿住。
这个名字对于裴澜之来说不算陌生,一是影帝名气较大,二是他在娱乐圈里也有做影视投资, 工作室邀请苗翊参演过电影,三是关于猫妖族的信息他多多少少有过关注,毕竟荆雨居于剑谷, 剑谷外由猫妖族驻守, 荆雨来到人间界后,不可能不与猫妖族走动。
他对荆雨日后将要生活的环境非常挂心, 甚至提前做过调查和清扫,但并没有发现猫妖族有什么异常。
非要说古怪的地方, 苗翊算是猫妖族来到人间界历练的老人了,他在八十年代之前都没有接触娱乐行业, 是近十年突然改头换面以童星出道,以祖师爷赏饭的姿态,摘得无数影视奖项, 频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他把手中的房屋产权作为缴纳的基金会费用, 每年都能为猫妖族新加入到人间界的血液提供住宿,所以他几乎算得上猫妖族在人间界的行动代理人,有时说话甚至比常驻计划的负责人要管用得多。
结果现在,岳灵指认五年前杀人闹鬼案背后的凶手就是苗翊,岳灵拿回记忆后, 哪里能忘了苗翊那张故作爽朗的脸?热情开朗的笑容背后,是出手时的刀刀致命。
裴澜之心想,如果真的是这样,苗翊布局的时间也未免太早了一些,无形中针对荆雨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牵制他,阻拦特殊刑侦司的脚步?
不,不对……
除了他和特殊刑侦司的自己人,荆雨会成为剑谷出世历练的剑灵身份是绝对保密的!荆雨自己被蒙在鼓里不说,就连他也无法得到荆雨出谷的确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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