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魂 (乌衣凌云)

　　素天盯着阴影处，眸色平静无澜，他开口唤道：“光儿。”
　　一个穿着黑袍的青年人走了出来，神色阴郁，嘴角带着嘲意的笑：“我可不敢认村长的儿子。”
　　他阴沉的目光看着段抱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毕竟现在连孙子都有了。”
　　段抱朴皱眉，骂谁呢？
　　裴词挑了挑眉，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醋坛子翻了，真酸。”
　　“呵。”素光不怒反笑，他抬起手说道：“没事，呈口舌之快。这么喜欢说话，就让你闭闭嘴。”
　　素光脚下黑色的光浮现，勾连成一个复杂的小阵法，他开口召令：“入幻。”
　　黑光暴射而出，一眨眼间就裹住了裴词，散发着的邪气让人极不舒服。
　　裴词身形一晃，如同醉了酒一样脚步癫狂，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歪正好躺进了上前救人的段抱朴怀里。
　　段抱朴搂住裴词，想要用道法直接割开幻术，但又怕强行破幻，伤及裴词的精神。
　　“好的没学到，邪门歪道倒是精通。”素天冷哼一声，手掌覆上白光，似皎洁柔白的月光。
　　素天的手在裴词头上轻轻拂过，黑白相接，连争斗都没有，白光渗透入黑光的包裹之中，从内部瓦解，黑光骤然消散。
　　裴词从幻境挣脱出来，整个人虚脱了一样，软软地窝在段抱朴的怀里。
　　“厉害厉害。”素光竟鼓起了掌，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素天一遍，讥讽地说道：“都要死了，还在这里逞强。怕自己死不快？”
　　素天身体微微一颤，声音不变：“快把生死石还回来。”
　　灵敏感觉到素天反应的素光更加得意，“生死石？那破石头我给别人了。”
　　“什么？！”素天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呵斥说：“破石头？你知不知道那是——”
　　“知道知道。”素光打断素天，耸了耸肩摊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哦对了，村子亡了更合我意，我还懒得去改造那些假人。”
　　素光脸上涨红，气地说不出话来。
　　“素光哥。”段抱朴喊了一声问道：“你到底遇到谁了？”
　　“别喊我哥，小时候不懂事不按辈分喊就算了，这么大了脑子还没转过来？智商被狗吃了？”素光摆了摆手，神色无比嫌弃。
　　“……”段抱朴突然想直接打死了算了。
　　回了神的裴词听到素光的话，面色一寒，握了握拳压抑住满腔愤怒。对方邪招太多，能制住的只有他，他不能再乱添麻烦。
　　山洞里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僵持起来，连石壁上的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素光绕有心思地伸手接滴落的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水珠在他手心不破，晶莹剔透可鉴人心。
　　段抱朴心中游移不定，素光究竟想干什么，在等待什么，还是在顾虑什么？
　　素天叹息一声，打破了沉默。
　　“你究竟要什么？”
　　“要什么？”素光握拳捏碎了水珠，他自嘲地说道：“我还能要什么？我连个正常的男人都做不了。”
　　“是我的私心害了你。”
　　“哈哈哈——”素光仰天大笑，“本来就是你害了我，要不是你硬是要留下我，还瞒我那么久，你是不是还对我使用了障眼法？”
　　段抱朴和裴词惊讶地看素天，素天哽了哽，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你以为能骗过我一辈子吗？我整天遭受村里人的白眼，他们指指点点，甚至方面议论我。都是极其虚伪的人，贪婪又胆小，让我感到恶心。”
　　素天：“……”
　　“我从你承认那天起，开始自己学习幻术，我给自己造了一个地方，没有事情我就会到那里去。但我没想到啊——”
　　素光凄惨地笑了一声，“没想到连幻术制造的假象，都是那么阴冷黑暗。”
　　段抱朴暗想，原来那个巷子就是素光从小到大待的地方，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素光越说心情越激动，眸中逐渐被疯狂占满，他越来越逼近素天，咬牙切齿地问道：“如果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素天紧闭双眼，开口回答：“不给。”
作者有话要说：　　段抱朴：唉，有点难受。
裴词：抱抱你。


第31章 三十一章
　　素天紧闭双眼，不容置喙地说：“不行。”
　　“看来你还是怕死。”
　　素光的眸光暗了暗，发觉自己无意中靠近了素天，又嫌恶地退后远离。
　　“既然你自己不肯给，我也不想去脏了自己的手。”素光顿了顿，抬手指着段抱朴说道：“你动手杀了他。”
　　段抱朴不为所动，冷眼看素光：“你以为我会被你幻阵控制？”
　　素光抿嘴，心念一动，整个洞穴开始摇晃，尘灰和小碎石不断地从洞顶落下。
　　段抱朴搂着裴词，俯身把裴词罩住，翻手夹出一张庇护符，停在半空，光华一闪，形成保护罩子。
　　“停手吧，光儿。”
　　素天叹了一口气，他一振袖，洞穴就不再晃动。
　　“别这么叫我！”素光大吼一声，右脚踏前一步又要踩阵。
　　段抱朴眼疾手快，弹指一张符压在素光将踩之处，符纸碰到黑光即燃，但整个阵法已经被改变。
　　没有成功的素光有些恼怒，他没来由地迁就脾气：“对阵法这么熟悉？不愧是段家的天才小少爷，难怪这老子这么喜欢你。”
　　“与你有什么关系？”
　　“无妨，反正幻阵不破，你怀里那个心头宝贝就一直要被幻术烦扰。”素光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欲望，“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就算老头儿能救第二次第三次，终归会被消耗殆尽的。那时候成了傻子或者是植物人就别再后悔了。来吧，你知道阵心是谁，杀了老头子就能破掉我的阵了。”
　　素光已经知道，就算自己有阵法加成，也打不过段抱朴，更何况还有个素天在那里。
　　但段抱朴有软肋，而且只能二选一，素光乐得看戏。
　　裴词冷笑道：“都8102年了，这么俗套的威胁人的方法还在用。”
　　素光不以为然：“虽然俗套，管用就好。你看你家小男友现在都——”
　　素光的声音戛然而止，段抱朴并没有如同他想的那样犹豫挣扎，反而是一脸悲悯地看着他。
　　他受够了，从小到大他见过无数个这样的目光。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可怜？同情心太泛滥？
　　只会让他感觉更恶心而已。
　　“好，好。”素光一连说了几个好，脸上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玩味表情，“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入幻！入幻！入幻——”
　　三道黑光腾起，段抱朴手上金光包裹全身，他眼神凛冽就要上前用身体硬挡。
　　素天挥袖伸手拦住黑光，弯手把它们揽回到自己怀里，黑光撞到他的胸口，一口血从素天嘴里喷出。
　　血滴落在地，浸染入土壤之中。
　　“你……”
　　素光没想到素天会这么做，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要死了，这就算是我还你的。”
　　素光犟嘴道：“这点怎么还得够！”
　　素天淡然一笑，“够与不够我也不能再给了，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
　　素光被恨意蒙蔽，整个人已经无法冷静下来，他发动全身的力量，催动围着山谷的幻阵想要来个最后的狂欢。
　　太阳消失在山谷上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恐惧的黑色光芒。
　　村里的假人被照到，开始不分彼此地乱攻击人。而投降的村民，则纷纷被幻术控制住。
　　“我是一个假人，我是个假的，哈哈哈哈——”一个男人抓着自己的脖子，迈开步子就往墙上撞，鲜血洒满一地。
　　“你是我的仇人，我恨你啊啊！”
　　“我是谁？你为什么要打我？我要杀了你——”
　　“爸爸……别……”
　　幻术之下，犹如地狱，散发着最绝望的气息。
　　“还不肯收手吗？”
　　素光嘴角溢出鲜血，带着复仇完毕的痛快笑道：“哈哈哈哈，亏你还这么冷静，村子快要死光了吧，你不知道吗？”
　　“知道。”素天负手说道：“已经够了。我们不再是父子，你也不再是素人村的继承人。”
　　“什么？”素光眼里迷茫一下，“什么继承人？”
　　段抱朴忍不住插嘴：“除了继承人，谁还能进来禁地？”
　　“……”素光怔神一下，不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一样，“你还想再骗我？我能进来，他们两又怎么能进来？”
　　“信与不信，与我无关。”素天转过身，背对着素光，“送人。”
　　禁地阵法启动，素光感觉到有无形的力量在压迫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捂住胸口，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再留下来他会死的。
　　素光狠狠地剜了一眼素天，转身离去。
　　“就让他走了？”段抱朴问道。
　　“还有生死石下落不明，他还有用。”
　　素天摇晃着身体走到石碑前坐在，身体倚靠在其上，眼角流下泪。
　　他哽咽说道：“生死石是我族的命脉，朴儿还有小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帮我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