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股温热的气息向前倾近,突然的落在了他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如风似水,封住了他的唇。
大量的灵力顺着两人贴合的唇瓣进行转移,点点灵光萦绕在两人周围,如闪烁的星夜。
官清玄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用力睁开眼,感觉身子一晃,对方早先一步将他放下,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恩师……」
「……寒凌?」官清玄怔怔抬起头,看见眼前温文如玉、眼底生辉的少年,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柔声道:「你怎麽来了?伤口有没有受影响?」
「恩师,对不起,我……」寒凌略略垂下头,不敢直视官清玄,闷声道:「您给的银链断了,我担心您出事,所以……」
「断了?你说银链断了?」官清玄猛地托起寒凌的脸,左看右瞧,紧张道:「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寒凌看着官清玄,眼中闪过一粼波光,如深潭般的黑眸中起了涟漪,微微摇动。
见寒凌闭口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官清玄疑惑道:「寒凌,你怎麽了?」此话一落,他才发觉堵在自己胸口的那股闷气已烟消云散,惊愕之余,不住道:「寒凌,这……怎麽回事?你换了我的气?」
言说自此,他想起了方才两人唇瓣相合的触感,切切实实的温热柔软。
寒凌静静凝望着官清玄,眼底是深深的歉意,过了一会,才道:「是……,恩师,对不起,徒儿没有听从命令。」
萧萧冷风吹打在少年单薄的衣衫上,将他的失落沮丧衬得更深。
「行了,别再道歉了,为师不怪你。」官清玄微微叹息,伸手揉了揉寒凌的一头细发,默默将人揽入怀中。
寒凌轻轻的靠在官清玄身上,浓厚的铁锈味自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白衣上飘出,他微微拧起了眉。
此刻官清玄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浅不见痕,有的还淌着殷红的血。
「嗯?寒凌你怎麽了,哪里疼吗?」官清玄低下头,正好看见沉着脸的寒凌,不解的问:「很难受吗?」
这时,寒凌收起了可怕的表情,一双氤氲的眸子凝望着官清玄,道:「难受,难受死了。恩师,我心疼,好疼啊。」
「……」
轻轻一句话,如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开来,官清玄愣了好一阵子,随後,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银铃般悦耳的轻笑声传出,下一秒,晶莹的珠儿子随之盈眶,如断线的串珠,滚滚落下。
一滴,两滴,温热的泪水划过脸庞,落在了怀中少年的手上。
寒凌错愕的瞪大了眼,看着不断落泪的官清玄,他顿时乱了方寸,手足无措道:「恩师,对不起,徒儿若您伤心了,您别哭了行不行,对不起……」
「凌儿,没事,不是你的错。」官清玄勾起浅浅的微笑,可泪珠还是不停落下,看得寒凌心疼不已。
片刻,他默然向前倾,放肆的搂住了官清玄,暖声道:「恩师,你还记得十年前的冬夜吗?当时天很冷,是您将徒儿护在怀中,带我离开那个梦魇般的地方的,这些,您还记得吗?」
在大雪狂扫的寒夜,他原以为自己冷冰的心不会在为谁解封,没想到,竟是有道和煦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给了他未曾有过也不敢奢求的温柔。
闻言,怀中的人儿,轻吐了口气,伸手扣住少年的脖子,仰起头,笑道:「怎麽可能忘,一辈子记着。」
他的泪水已经止住,清秀的脸蛋上残留着两道泪痕,微微发红的眼眶透出满满的笑意,稍稍上扬的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如诗,亦如画。
寒凌不自觉走了神,他轻柔抚了抚官清玄脸上的渍痕,想起了方才占据在官清玄体内的那些邪气,顿时一阵不快,沉声道:「恩师,以後想知道关於徒儿的事,直接开口便可,别让那种东西侵入,很危险的。」
「寒凌,那段往事对你而言想必是不堪回想,既然你不愿意提,我又何必去碰那道伤?」
「……」暗夜中,寒凌垂下幽深的眸子,俊美的脸庞逸出一丝黯淡,似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在隐忍什麽。
痛,无声的在胸膛处蔓延开来,彷佛积了半生半世之久,在一次爆发下全数奔腾而出。
「凌儿……」看着寒凌怅然若失的模样,官清玄很是不舍,想将手挪动,却又不忍放开。
他怕自己若是放手了,一直以来所护着疼着的,会摔的一地破碎。
谁也没开口,两人身旁的空气也静了下来,只剩清脆的兵刃
叮当声。
寒凌轻轻的喘了口气,这时,凶灵突然一阵咆哮,他原本平静的面容闪过一抹异色,双眉微微蹙起。
又一声嚎叫,微弱的□□自他齿间飘出,闷闷的,很快便被抑住,但却没能逃过官清玄的耳朵。
「寒凌,怎麽了?」官清玄将手放向渗出一层冷汗的额头,心中闪过不安的猜测,慌道:「伤痕果然受影响了,早叫你别来了,让祂针对我一个人就好了,这……」
「恩师……」
语言未落,却被一声轻唤给打断。
「恩师。」寒凌侧着头,再次唤了声,漆黑的眼楮秋波回荡,似水的温柔。半晌,他续道:「祂是我哥哥,我和祂之间的纠缠注定化不开,我只希望,师父您别蹚这浑水。」
他只希望,在乎的人能一切安好,不受任何牵连。
官清玄轻声叹息,手足间的残斗憎恨,竟是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刺骨。
「恩师,您别挂心,算起来这也是我欠祂的。」伤口依旧阵阵抽痛,寒凌却是微微一笑,道:「我是私生子,是我破坏了他的生活。娼妓之子,本就不该苟活於世。」,一字一句,令人寒心的话语吐出,从从容容,彷佛只是诉说不经意听闻的故事。
只有官清玄听出了其中的委屈和哀伤,还有微不可见的哽咽和颤抖。
他缓缓挪动身子,将看似不在意却旁徨不安的少年按入怀中,柔声道:「好了,不准你这麽想,娼妓之子又怎样?出身低贱又何妨?哪个人没有过去,没有不堪提起的往事?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过了就别再回头望,那些都只是浮云罢了。」温和的语调,但却坚毅得不容拒绝。
浮云能蔽日,却挡不住有意穿透的阳光。
寒凌怔怔的看着官清玄,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眸中水雾闪动,顿了顿,才乾涩道:「恩师,您说真的?您不在意……我的身分?」
「当然,为师不会骗你。身分有什麽重要的?现在你是我的徒弟,这就是你的身分,记住了。」官清玄捧起寒凌的脸,迫使两人视线相交。
凝望了片刻,他突然的笑了。
一抹微笑如沐春风,如雪後冬阳,为的不是什麽,而是他看见了残雪散尽後的骄阳和绿芽。
天依旧很暗,气温依旧低下,但字句间满含的温暖关心却是不曾冰冷。
「恩师。」静思後,寒凌轻声唤道,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柔。「您所说的,徒儿全记住了。」
「记着就好,其他的都忘了吧。」官清玄信手一扬羽扇,朝寒凌搧了搧,问道:「身子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
寒凌摇了摇头,温文笑道:「不疼了,恩师别担心。」
「嗯,那就好。」官清玄微笑颔首,不再多语,平静的眸子里却起了微波荡漾。
他知道,伤口还疼着呢。
寒凌强撑起的笑容在官清玄看来根本不堪一击,他看过这表情无数次,受挫时,受伤时,甚至是在无人的深夜里……。
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但他却不忍多说什麽,深怕自己一个大意,会将脆弱的什麽给击碎。
「……」张了张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时,又是一阵低嚎,随後,一声不寻常的闷响炸开。
闷闷的嗡鸣声逐渐放大,回荡在四周,官清玄疑惑的看向凶灵,感觉脚下地面微微震动,脑袋也有些晕乎。
「这……怎麽回事……」他用力晃了晃头,想甩去脑中的晕眩感,就在同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头,轻柔覆在耳朵上。
「恩师,别听,闭上眼。」寒凌微微蹙着眉,又道 :「这声音有迷惑人心的效果,不要听。」
「寒凌,梁浅还在乱战中,离得那麽近,影响会更大吧。」
不出所料,下一秒,前方传来哐噔一声,只见梁浅身子一晃,竟直直倒下,人刀均落地。
「梁浅。」
官清玄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寒凌的阻挠,冲了上去。
「恩师,等……」一句话未出,官清玄便已跑向梁浅,寒凌重重叹了口气,连忙跟上前去。
「梁浅,你没事吧,醒醒啊!」
官清玄蹲下身子,用力晃了晃梁浅的肩膀,可却徒劳无功,紧闭的眼微动,眉蹙得更深了。
「恩师,没用的,师叔一时半刻是醒不了了。」蹲低身子,寒凌将梁浅一把抓起,扛在肩上,道 「先将人放一边,等等再……恩师!小心!」
倾刻之间,一道锐气阴险袭来,趁两人分心之时,对准了正背对着的官清玄。
寒凌双瞳骤缩,急忙挪动脚步想向前,却一个趔趄失了重心,无法平衡身上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