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合窳(1)
喂好了天望,日头也高了起来,小禾收起窗前百叶,让初冬清晨干净透明的阳光洗礼书屋。
壶斗们闪了闪,挪动着挤来挤去,不明显地变化着位置,似乎是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想要换一个阵型。
“嗷呜!”
天望灵敏地抬起脑袋,好奇地望向墙壁上这些静悄悄的小家伙们。
壶斗们咻地收回细细的足,一动不动了。
“呜?”
天望歪着脑袋,不解他们怎么又不动了。
“你别老盯着他们,壶斗生性敏感,你又浑身戾气,会吓到他们的。”
天望高傲地抬着脑袋,站起来,掉了个身,拿屁股对着舒镜,然后重新趴下了。
舒镜苦笑地看着黑狗倔强的背影:脾气怎么能越来越大了呢,还是小时候好啊,又软又听话,现在都摸不到布丁一样Q弹的小爪子,还有粉粉的鼻头了QAQ。
舒镜一边惆怅,一边抖开报纸看起来。
报纸上教不教人怎么养孩子啊?
舒镜没在报纸上找到养娃秘籍,只看到一堆犯罪新闻,其中一条硕大的题目占了半个版面,内容也是骇人听闻,提到近来城内有人在夜里通过在楼道里放婴儿啼哭的录音,引/诱人开门后进行绑架,警方提示市民们提高警惕,晚上听到孩子哭声千万别开门。
“老板,你也关注这条新闻啊?”
头上传来一个十分健气的男声。
几个大学生十几分钟前进店看书,面前站的正是其中一个青年。
那青年反戴棒球帽,脖子上还挂着耳机,双肩包单肩背着,包包上挂着花花绿绿的人像别针,笑起来左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眼睛里载满少年人的那种不用点燃就跃跃欲出的光彩。
他正将一本书放到桌上。
舒镜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收起报纸:“随意看看,没什么关注的。”
那青年却俯下身,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老板你还不知道吗?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啦,说不定是连环杀人案哦!”
舒镜懒散地支着下巴:“哦,是吗?你怎么就知道,是杀人案呢?这上面可只说了绑架。”
“人失踪了这么久,却连一点勒索的消息都没听说,犯人把他们绑回去又不要钱,干嘛?难道嫌自己家饭多吗!”
“可他就这么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谁知道?这年头,心理病态的,想报社的,还不是多了!”青年耸耸肩,“是不是人干的都说不准呢!”
“不是人干的,还能是什么?”舒镜含笑问道。
青年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摸下巴,沉吟道:“啧啧,难说!老板,这世上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我看您这也有很多关于鬼怪的书,您也觉得那些东西也许真的存在,是吧?”
舒镜离开书桌后面,拿起鸡毛掸子清扫墙上“壁灯”,一脸严肃地说道:“年轻人,你这个思想要不得,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我们应该坚持贯彻社会主义道路,崇尚科学与实践,你们马哲老师上课没教过你吗?”
“……”青年嘴角抽搐。
天望盯着他按在自家桌子上的手老半天了,此时忍无可忍地呲牙扑上来。青年只见一团黑影从桌后蹿出来,吓得一蹦三丈远。
对于天望这种对自家东西极端的占有欲,舒镜已经管教过他好几次了,可是没用,天望的领地意识似乎极其严重,尤其是那些和舒镜有关的东西,别人碰碰都不行。
青年惊魂未定地抱着手,待看清只是头没成年的黑狗后才松了口气:“我说老板,你们家狗不是有狂犬吧?怎么见人就咬啊!”
“多担待,我家狗只是不喜欢桌子被弄脏。”
按舒镜那套与人无争、且行且过的做派,倒是很少在口舌上争一时之快,不过大概是从前舒镜没有需要护短的对象。
天望原地转了两圈,找到舒镜的脚边,又窝下了,打着哈欠那副慵懒的样子简直与他主人如出一辙,哪有分毫刚才那凶狠的样子。
被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的青年同学们生气道:“嘿你这老板怎么说话呢?还想不想做生意啦!”
青年倒是不在意,拦住了同学,走回桌边,盯着天望:“老板,你这狗黑得够一统江湖的,血统一定很纯吧?”
“……”舒镜看着脚边混血混得浑然天成根本看不出品种的天望。“呵,是吧。”
大学生们走后,小禾又从某个角落不声不响地钻出来,收拾被弄乱的书架。
舒镜将收来的钱随意放到书桌上装钱的竹匣子里,叠起的报纸正放在旁边,刚才那条新闻恰好在正上面,几个显眼的黑体大字简简单单地描述着一场真相不明的猩红。
天望又在脚边找存在感,舒镜收回视线,笑着把他抱起来,抱着这不大不小的狗,姿势略显别扭地出门去晒太阳了。
出门时又忘了,撞得门前“风铃”叮当乱响,那些“彩色石子”晕头转向地伸出细长的触手,轻晃着显示第无数次无声的抗议。
入夜,舒镜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睡容恬静,他的睡姿就如他的人看起来一样,平平躺着,露在被子外的双手端正地摆在身上,毫无侵犯力,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相较起来,一旁的天望就是不规矩的典范,他的狗生追求大概就是挑战犬类可以做到的所有睡姿极限。
书店外,那条苍老而幽静的青石小巷只有巷口一盏路灯还在燃烧生命。
白天那个和舒镜搭话的学生还是早上那套装备,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走到书屋前。
确定四下无人后,青年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张黄符,发现上面的朱砂都因为褶皱模糊不清了,“哎呀”一声,开始费劲巴拉地抚平符纸。
待符纸好不容易被重新压平,青年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黄符确认再三后,青年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黄符立于面前,面向舒镜卧房的方向,阖上眼念念有词。
“东边日出西边雨,不如去看雷阵雨。一枝红杏出墙来,墙外奸夫把你埋。移!”
“当啷。”
舒镜睡前喂天望牛奶用的碟子落在地上。
青年没忍住一声“卧槽”,捂着嘴赶忙调整角度,重新把符纸立在眼前,将词又念了一遍。
这次他面前的地上,正睡得真·五脚朝天的天望突兀出现。
睡蒙了的天望感到身下的触感隐隐有些不同,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被青年一个麻袋罩顶,扛起来就跑了,速度堪比看见爱豆的迷妹。
待青年消失在巷子前面,小禾半透明的身影直接穿过书屋的店门飘出来,凝视巷口片刻,打了个哈欠,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调头回去了。
且说那青年,扛着在麻袋中拼命挣扎撕扯的天望一路狂奔,跑过两条街道,才在一家便利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青年扶着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直通地狱。
天望还在麻袋里折腾得翻天覆地,青年气短地抱着麻袋,念叨道:“狗狗啊狗狗,你可不要怪我,我对你没恶意,我就是想借你的宝血一用,你放心,用完了我就送你回家,保证不会伤害你!你别怕,要气你就气自己偏偏投了个黑狗的胎,不过还好你是只黑狗,不然我不知还要上哪儿找去。”
麻袋里,天望也不知到底听没听懂,青年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动静还小了点,听到后面闹得更凶了,甚至开始咆哮。
青年一听天望叫,立刻变了脸色,隔着麻袋找到天望的嘴死死箍住。
“小祖宗你别叫啊!你一叫,咱今晚可全白忙活了!”
天望的嘴被束缚着叫不出声,从喉咙里翻出“呼噜噜”的声音,青年听到犬类怒极时威胁的声音,没来由的脑后一凉。
“狗狗,你别叫啊,我放开你,咱俩合作愉快啊!”
天望不动了,从被舒镜带回来,就没受过这种待遇,刚才发了一通脾气,可这么久了也不见舒镜来解救他,心中就有些委屈了。他还从未这么想念过那双温温软软的手,和风月一样缱绻无边的双眸。
青年小心翼翼地放开手,试探着解开麻袋口。一瞬间,黑狗鬼魅一般从麻袋中蹿出来,不过青年显然早有准备,闪电一般扔出一张符纸粘在天望身上,天望马上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嗨呀,你再跑呀!嗯?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青年单膝跪在天望身边,挑逗地去挠天望的下巴,看着天望眼中发怒的红血丝贱兮兮地笑起来。
说着掏出一把小刀,新开的刀刃在昏暗的路灯光芒下倏忽闪过银芒。
看看戏,让小狗吃点苦头就权当生活情趣了,可再看下去,自家小黑狗真要被放了血,舒镜扪心自问,还是心疼的。
舒镜叹了口气,从阴影中走出来:“除妖靠黑狗血,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一直在外面玩,电脑都没摸过……我有罪……
第6章 合窳(2)
“哎妈呀!”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割下去的小刀险些招呼到自己大腿上。
“诶,老板?!我我我就是借点血,不会把它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