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咬与舔舐的声音黏糊糊地交织在一起,一只流浪狗在难耐的饥饿中翻找着堆成山的垃圾袋,某种新鲜诱人的香味指引这它咬开了一个厚实的大袋子,鲜红的碎骨从缺口处冒出一小截,鲜香窜入鼻子,令它激动地摇起尾巴。
这肉香争先恐后地在空气中散播开,像炸开一个人们看不见的信号,丰盛的大餐将周围越来越多流浪的生命吸引过来。
或大或小,毛团纠结,脏乱残缺,野狗野猫们尖利的牙齿接二连三地扯开塑料,欢愉地享用那些支离破碎的骨肉。
“哗。”
铁门打开,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阴影中脱离而出。门前垃圾堆上的猫狗们却并没有受惊离去,反而在女人走出来的时候欢喜地围了上去。
野猫在“喵喵”叫,野狗在摇尾讨好,它们此刻看起来如家养的一般乖巧。女人鲜红的指尖抚摸过几只凑的近的,另一只手新又放下一袋垃圾,扭身走回了店中。
她穿过狭窄的房间,绕过刚收拾好的床铺,随手捡起散落在地的丝袜,拉起前门的卷帘,让已经趋于黄昏的阳光从小门挤进房内。
女人往门口斜斜地一靠,插着手,抽烟,长波浪卷发刚好半现半盖住波涛汹涌的胸脯,垂在不堪一握的玲珑纤腰前,红色紧身裙长及大腿,露出一双白得晃人眼的长腿。
她的确很晃眼,即使这小店在窄巷内,而她的身影还被门框掩了一半,可是从巷前路口经过的人们总是要忍不住去看她,盯着盯着,脚步慢了也不知道。
他们都知道这女人是干什么的,门口那盏老旧的暗粉色灯牌上写着“按摩店”。
女人用红唇叼住细长的香烟时,漫不经心地侧过头,迎上几个男人试探而着迷的目光。
她勾唇笑起来,吐出的白烟迷蒙了妖娆精致的容颜。
有一个少年恰好从女人和男人们之间经过,他提着一袋青菜和鱼,正在发育的青春的躯体劲瘦又柔韧,裹在单薄的帽衫里,透着鲜嫩的活力。
少年停了下来,他的鞋带开了。
女人凝视着少年蹲下的动作,他露出的紧致的肌肤,白皙的脸颊,他宽松衣物下细瘦的腰身,他笔直的小腿。
男人们索然失味,他们从女人的目光中明白,女人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她有了更年轻、更俊美的目标,她像所有流连于风流场合的花蝴蝶一样,也有挑选停驻的那朵花的权利,即使处于一个看似被动的地位,也并不能妨碍她征服自己属意的猎物。
这是一场有所回报的猎艳,而捧着钱包等待挑选的男人们知道胜负已分。
停滞在路口的人逐渐散去,少年却沉浸在自己难搞的鞋带上,毫无所觉。
头顶洒下一片阴影,少年茫然地抬起头,笔挺的鼻梁,英俊却仍带青涩的眉目。
女人期待着少年或惊艳,或羞涩的表情,可是这些都没有,少年扫了她一眼,继而接着同他的鞋带搏斗去了。
另外一双纤细的手突然加入了战争,并且很快以压倒性的优势征服了鞋带。
少年呆呆看着三秒内就突然变得老实的鞋带,直到头顶传来娇俏的笑声。
还是那只手,用一只指尖挑起了少年的下巴,少年看着突然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有些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
女人牵着她幼小却迷人的猎物回了巢。
少年时刻不忘提着他的菜,安静地巡视着昏暗的房间,像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的幼兽,试探地伸出一只爪子,按在外界湿软的土地令他惊奇而兴奋。
女人觉得今天的猎物很不一样,很漂亮,还很可爱,她很难得能遇到这样满意的,这令她有些不忍下嘴,所以她决定多给这少年一些时间,让自己再欣赏一会儿那优美的身姿。
那青春洋溢的身躯像一座巨大的有待开掘的宝库,女人难耐地舔了舔唇。
“要不要到床上坐坐。”
仿佛对这话中的内涵,对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不明白,少年听到话,便坐下了,天真懵懂地望着她。
身边跟着窝下去一块,丰满紧致的躯体紧紧地贴了上来,女人满意地察觉到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一刻。
她开始抚摸对方的头发。
“多大啦?”
少年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这是很不合理的,没有人需要思索自己的年龄,尤其是在他这样记性正好的年纪,不过这一切由少年做出来,就显得那样理所当然又可爱惹人宠爱。
“十六。”
“真是个孩子。”红唇藏着揶揄的弧度,这个年纪是最迫不及待长大与期待被当做大人对待的,她等着对方的反驳。
果然,少年脸色冷淡了一些,不虞地盯着自己脚前的地板,仿佛地上那几块黑斑比她还要动人一般。
女人更加亲密地搂着少年胳膊,令对方可以若有似无地感受到自己胸部的触感,她没有发现自己今日失了从容,总有些迫切。
少年回过头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要任何一人稍一倾身便可荡然无存。
女人盯着他形状姣好的唇瓣,这是一个充满挑逗意味的举动,她企图将对方手中的菜拿走,可少年却紧盯着她,手上纹丝不动。
“孩子也没关系,姐姐教你长大,好不好?”
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气音低语,少年垂下眸,似乎因为害羞在躲避她的视线。
女人得意一笑,乘胜追击,将少年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像只受宠的猫一样占据了对方的胸口。
可是就在她准备贴近对方的嘴唇时,少年嫌恶地避开了头,女人浑身一僵。
少年垂下来的目光中带着浓烈不加掩饰的厌恶。
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女人迅速想要爬起来,却惊恐地发现一只手不知何时按在了自己背后,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动弹不得,她微微发着抖,看着少年凑上来,贴着自己的耳畔,留下一句令她崩溃的话。
“你的皮都要烂了,臭东西。”
女人发出失控的尖利叫声,门后还在大口朵颐的猫狗们受惊地一哄而散。
天色暗的很快,粉色灯牌像是不堪经年累月的蹉跎,在昏沉的暮色中疲惫地闪了闪。
小店的后门被推开,有人懒散地走出来,伸了个餍足的懒腰。
有三两只还在留恋之前的大餐的野猫徘徊在巷子后面的墙上,听到开门的声音都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纷纷惨叫,跳下墙跑光了。
少年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将它同同类们归至一处,地上还散落着被啃食得七零八落的碎骨肉块,少年嫌弃地将垃圾袋往角落里一摔,另一只手仍宝贝地提着他的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被粗鲁处理的垃圾袋摇摇欲坠的几秒,终于不受控制地倒了下来,袋口敞开一个缝隙,散出一段黑长的卷发。
这个角落依然被人世遗忘,只有忘记了恐惧的野猫野狗们在某一日回到这里,可惜再没有人为它们留下“大餐”。
它们将最后一个垃圾袋扯破,一个女人空洞皱缩的皮囊暴露在空气中,猫狗们忘了这就是曾经喂过它们的人,只是凭着本能哄抢起来,皮囊被分食,里面裹着的却不是人的骨骼血肉,而是一只有些像猫的古怪动物的尸体,身后缀着一根细细的牛尾。
天望步履拖沓地回到“有一个故事”,将门口的风铃撞得“哗啦啦”乱响。
书桌上温暖的灯光后面抬起有一个人的脸。
“回来啦。”
舒镜看清了天望恹恹的神情,担忧地站起来:“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天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泛出泪光的眼角,低低地回道:“没事,困了。”
小禾从屋后走上来接过天望买好的菜,幽鴳蹲在她的肩头,警惕地盯着天望,天望却满脸困倦,懒得搭理他。
“今日如此早就困了,吃过晚饭就睡吧。”
天望连摇头都懒惫无力,拖着步子朝店后走去。
“不吃了,我先去睡。”
“连晚饭也不吃了?”舒镜关切地望着他的背影。
天望飘渺模糊的回应从院子里传到书屋内。
“不吃了,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音志),是食人。】
与主线无关的小番外。
第31章 鱼妇(7)
村长家的院子也和其他人一样,木门只虚虚掩着,微一推就开了。
山间的夜晚总是到来的如此匆忙,像位急性子的司机,等不到指针走到地方便骤然踩了刹车,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正在房中吃饭的老村长和他的老板听见自家土狗阿力突然一路狂吠着冲到前院,便赶出来查看情况,结果才一推门,又看见阿力夹着尾巴朝自己跑回来,哼哼唧唧地躲在了主人身后发抖。
村长夫妇:“……”
哎呀。
听到狗叫一时条件反射没忍住龇牙的天望也闪身到舒镜身后,妄图藏起自己的高个子。
舒镜:“……”
许燃与后卿:这个时候只好微笑了。
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舒镜继续讲他们那番台词,老村长是个矮胖的和蔼老人,闻言没有计较自家狗的异常,和和气气地将他们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