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馆前摆了长长的两道花束,地上一条红毯,旁边还有巨大的画布,上头写着这次重要展品的介绍和欢迎词。
沈见初早上有工作,所以不能陪同进去逛,车在花圃边停下,冯老师说了谢谢女儿之后,拿着包先下了车,齐言也跟着解开安全带。
她的动作很慢,慢到能清晰地听见安全带脱离卡槽的咔声,然后她听见后座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像是在赛跑,齐言突然转头,在冯老师关上车门和自己开车门之间的这个时间空隙里,赶快和沈见初说话。
“谢谢你。”
“昨天睡不好吗?”
没想到沈见初也同时开口,齐言愣了愣,握着门把的手松了些力道。
她回道:“有点。”
她说完立马转头看窗外的冯老师。
冯老师正和馆里的工作人员说话,没注意到她还没有下车,她不自禁舔舔唇,放在门把上的手又松了点。
沈见初又问:“失眠严重吗?”
车窗已经被齐言关上,大概是密闭的空间里全是沈见初的味道,齐言有点恍惚,她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过于放松还是过于紧张,总之一切都有点不受大脑控制。
只想着沈见初问了,她要好好回答。
“不严重的,”齐言想了想:“不太知道昨天是几点睡的,但很久没有失眠了,我现在都能在十二点前睡着。”
齐言说完这些,抬头对沈见初笑了笑:“我好像说过这些。”
齐言的笑容碰上沈见初的目光,沈见初眨了眨眼,却没有继续说话。
齐言是希望沈见初再和她说点什么的,但她却又在紧张,她觉得独处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了,老师是不是要过来了,是不是要说什么了。
所以她又握紧了门把,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门被她打开了。
外头不一样的温度顿时袭了进来,齐言好像清醒了点,她对沈见初说:“开车小心。”
沈见初应了嗯,齐言就下车了。
和老师一起踩着红毯进去的过程,齐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身后,但她又不敢回头看一眼,只能煎熬地一步步走,一步步地看着脚下的路,机械地告诉自己抬左脚时伸右手,抬右脚时伸左手,小心别顺拐。
等进了门,拐了弯,齐言才短暂地转了一下头。
沈见初早就离开了。
齐言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是挺好笑的。
美术馆叫来了人招待冯老师,见冯老师带来的人是齐言更是开心,一早上下来,两人和工作人员聊了不少东西,请来的摄影师也拍了不少照片。
齐言一开始是不太爱说话的,但冯老师每遇到想评价的,会带带齐言,渐渐的,齐言变得话多了起来,也会主动和来的作者聊天。
齐言这边熟悉了放开了,冯老师便自己找朋友去了,时间越往后,人来的也越多,工作人员也忙碌了起来,没多久,留在齐言身边的就只剩一个小女生。
“齐老师,楼上还有一层,感兴趣的话可以上去看看。”
齐言听闻回头看了眼,老师和她的朋友已经聊开了。
齐言点头:“好啊。”
小女生笑了笑:“您跟我来吧。”
楼下到楼上有一段路,还有楼梯要走,小女生闲来无事,找了个话题。
“齐老师,我也是海城美院的。”
齐言稍稍惊讶:“是嘛。”
小女生笑起来:“对,大四的,快毕业了,你是我学姐呢。”
齐言点头,问:“来实习的吗?”
学妹:“对。”
齐言笑了笑。
学妹又说:“我听我爸说,学姐你之前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齐言点头:“对,后来辞职了。”
学妹笑了笑,她把双手放在身后,面对着齐言,横着走路:“学姐你好厉害啊,你之前办的画展我有来,你的画很好看。”
齐言礼貌点头:“谢谢。”
学妹又说:“我要向你学习。”
二楼的东西没有一楼多,学妹陪齐言逛了一圈,聊了些作品后,齐言就被冯老师叫了下去。
时间已经过去不少,齐言下楼后和院长还有一些老师在茶室里喝了茶聊了天,再一会儿,几个人便去了附近的酒楼吃中饭。
因为只有齐言和学妹两位小辈的缘故,两个人自然地坐在一起。
饭桌上,长辈们聊长辈们的话里,学妹则找一些有的没的话,和齐言搭话。
这个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大家一齐走到门口,笑笑分开。
沈见初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得,冯老师挽着齐言的手和朋友们道别,接着便上了车。
冯老师自然坐了后座,齐言自然坐了驾驶位。
门刚关上,便听沈见初问:“喝酒了?”
冯老师把包放一旁:“我喝了点,小言没喝。”
她说完叹了声:“喝了点酒就困。”
沈见初搭话:“回去睡个觉。”
冯老师嗯了声,问:“小言你困不困?”
“有点,”她稍稍转头,说了句看似是给冯老师听,其实是给沈见初听的话:“老师没事的话,我下午就先回去。”
她想让沈见初在快到她家时把她放下车。
“怎么没事,”不过冯老师不给齐言机会:“下午我给你看看我最近淘到的小玩意儿,你挑一个走。”
齐言想拒绝,老师又说了:“还有个事,那个副院长的女儿,叫什么来着,早上一直陪着你的。”
齐言:“邓思。”
冯老师笑:“什么邓思,人家叫郑思,”老师靠上去些:“你们是不是加了微信?”
齐言:“加了。”
冯老师瞥了眼沈见初,继续说:“我看她一直黏着你,挺喜欢你的啊,你们都聊什么了?”
车突然一个刹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第10章
沈见初把齐言和冯老师送回家就开车离开了,离开前冯老师问沈见初,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沈见初话在嘴边又咽下去,最终回了句我看看。
既然说了要给齐言看最近淘回来的小玩意,回到家,冯老师就把齐言带到了自己的收藏室。
冯老师的房子很大,有许多房间,还有专门的收藏室和画室,一楼是生活起居,二楼是家人工作的地方。
“说是带你来看,也没什么厉害的东西,”冯老师说着把玻璃柜打开:“这些你们小年轻可能都不感兴趣。”
关于小古董,齐言确实了解的不多,这方面老师和师公的共同话题比较多,她也经常听他们二人聊这方面的话。
不过既然都来了,冯老师还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比如这个杯子是从哪个朋友手里买的,这个花瓶是在哪个拍卖会上买的,这个器具是哪个朋友送的。
齐言站在冯老师的身后,老师说一样,她点一下头,偶尔的搭两句话。
最后老师从柜子的最上层拿出一个盒子,把玻璃柜关上。
齐言跟着老师走到身边的桌子旁,见老师把盒子打开,露出里头的一对玉佛来。
“这是我去南山启恩寺求的,你们结婚纪念日没来得及,本来是想后来补送的,”老师把其中一个玉佛拿了起来:“一人一个,保安康的。”
玉佛比手掌大一些,算是个摆件。
冯老师轻轻叹一声,把玉佛放了回去,合上盖子,转头过来,对上齐言的目光:“现在和老师说说吧,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齐言是想过这次过来老师会当面问她这个问题的,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应该要说什么。
齐言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还是那句话:“不合适。”
冯老师露出无奈的表情:“你别骗我了。”
齐言垂着眸不说话。
冯老师问她:“是见初提的离婚吧。”
齐言点头:“嗯。”
冯老师试探:“吵架了?”
齐言摇头:“没有。”
她想了想,说了句:“是我的错,我做的不好,没能当一个好妻子,给她添麻烦了。”
好像陷入一个很不堪的往事里,齐言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她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冯老师便不再开口,静静等着。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齐言盯了桌子上的盒子看了很久,才说:“我配不上她。”
冯老师皱了皱眉,她没想到齐言沉默了这么久,说了这么一句话。
冯老师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齐言的心理医生也问过齐言,你这个想法的来源是什么?
齐言来自单身家庭,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过着很普通的生活,母亲身体不佳,在齐言大一时患了重病离世,至此,家里便只剩齐言一个人。
在校时,齐言成绩拔尖,受到许多夸奖,有许多同学和老师喜欢她,还获得过一些小成就,这些所有加在一起,点亮齐言生命,让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差劲,让她觉得自己也能和所有同龄人一样,或许还比那些人更好一点,她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所以后来她遇到了沈见初,爱上了沈见初,她才敢于去追求。
这个过程很成功,她受到了许多人多帮助,最后也如愿地和沈见初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