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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兔兔 完结+番外 (落樱沾墨)


  图柏眉峰一抖,伸手抚去他肩头的栗子壳,不悦的探出头,“看准了再砸行不行。”
  杜云被孙晓和师爷各按着一只手臂压在桌子上哇哇直叫。
  千梵握住他轻抚自己肩膀的手腕,温声劝道,“莫要生气。”
  图柏瞥了瞥唇,“气他个大脑袋,我才不气。”他带着千梵走远一点,站在客栈门口,说,“不就是一具尸体吗,你让她处置怎么了。”
  杜云大喊,“规矩,规矩,你丫的懂个屁规矩。”
  平常图柏也粗俗,啥话都敢说,但千梵在身边,他就觉得一丝一毫的秽语都好像会沾脏如濯濯青莲般的僧侣,不悦的拧起眉,“你给我好好说话。”
  杜云一指大门,“快给我出去找回来。”
  图柏拉着千梵就走,“去就去。”说完扭头就走了。
  客栈里被他们这一闹腾,栗子壳掉了一地,杜云脸还贴着桌面,哼哼道,“放手。”
  孙晓和师爷将他放开,“大人,您别生气了,图哥也是好意,祝鸿就这么死了,让谁能甘心。”
  杜云抓起栗子,慢悠悠剥开丢进碗里,呼噜噜把汤喝完,“我明白,就是想让他知道知道当好哥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拍拍手站起来,“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别让芸娘和孩子出事。”
  洛安城大街上,图柏边走边看千梵身上还有栗子壳,皱着鼻子帮他捏去,“她一个人特别可怜,亲眼看着夫婿孩儿受此极刑,又受辱生下孩子,我就怕她想不开,做出点傻事来,才答应她的。”
  图柏设身处地想一想,就觉得芸娘将来的路该有多艰难,心里那挥之不去的伤口兴许一辈子都愈合不了,他是想,若是将祝鸿的尸首交给芸娘处理,她发泄过后,会不会就能带着幺儿好好活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没,神采飞扬的眼睛黯了下来。
  千梵从没见过这个人垂头丧气的模样,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伸手想摸一下。
  他也的确伸出来了,衣裳发出摩擦声,图柏歪头疑惑看着他要抬不抬的手。
  最后,千梵只好红着脸放了下来,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他们一路从客栈寻到芸娘住的简陋的茅草屋,屋前栓着的母羊老远看见图柏就咩咩咩叫起来,热情的不行。
  图柏却没母羊的心情,愈靠近那间孤零零伫立在田野间的屋子,心里就愈往下沉了三分。
  总感觉是不是他做错了。
  杜云和孙晓师爷随后追上,面面相窥,也是阴云满容。
  田间吹来一阵带着血味的风,将本就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吹得更加摇摇欲坠。
  图柏神情一动,大步跑了过去,在看到充当门扉的厚棉帘的下摆时,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原本就脏污的棉布帘子下氲着一层湿漉漉的深色水渍,水痕还在一点点往上氤透棉帘。
  浓郁的血味随着棉帘来回佛动飘了出来,浓烈而腥恶。
  站在最前面,图柏喉结滚动,透过棉帘被风吹开的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闭上了眼。
  “施主。”
  “老图看见啥了?”
  图柏睁开眼,声音从喉咙里干涩挤了出来,“我进去,你们别跟来。”
  千梵低声道,“我与你同去。”
  图柏转过身,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答应我,别进来,别进来好不好,我不想让你看见。”
  千梵和他对视,眼里一湖幽静的碧水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半晌他轻声道,“好。”
  图柏弯了下唇角,深吸一口气,掀开棉帘走了进去。
  屋子里昏暗看不清楚,图柏避开地上大滩大滩的血渍和不知名的身体组织,脱了衣裳盖住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芸娘从恍惚中挣扎睁开眼,看见他,缓缓笑了,她笑的很温柔,将怀里的婴儿给图柏看。
  原本瘦瘦弱弱总是哼哼的小东西此时紧闭双眼,小脸青白,浑身冰凉。襁褓拿开,图柏看见一把匕|首深入她腹间,伤口中血水汩汩。
  图柏将她抱起来,涩声说,“我带你去看大夫。”
  芸娘抱着孩子将头轻轻靠到他肩上,低声喃喃,“谢谢。”
  图柏咬紧牙关。
  芸娘闭上了眼,好像在做一场美梦,干裂的双唇喃喃,“祥哥…橙儿…”
  图柏握紧拳头,转头看着昏暗的桌子上整齐穿着衣裳的人皮和地上一具血淋淋没有头颅、没有皮囊、血肉模糊的尸首,低声说,“走吧,你没牵挂了。”
  田野的风呜呜咽咽。
  千梵看着图柏用衣裳裹着人抱了出来。
  “你——”
  图柏摇摇头,单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仰手朝身后丢去,
  火折子滚落在屋子干燥的茅草上,刹那间着了起来。
  火光冲天,焦黑味压过了鲜血的味道,留下滋滋燃烧晃动的火舌。
  图柏抱着怀里逐渐冰凉的身体,没回头再看一眼,“走。”
  其余人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孙晓牵着母羊,无意间抬头,看见从图柏怀中垂落一只女人的手。
  映着火光,孙晓清楚的看见那只手仿佛被血水和骨肉中浸泡过一般,布满粘稠的鲜血,猩红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他莫名觉得那只手很柔软,在还未遇见噩耗之前,她的丈夫定然从来没让那双手做过重活粗活,他想起图柏进屋前的神情,转身望着被火焰吞没的茅草屋,突然想起杜大人曾读给他的诗——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第11章 鬼说(一)
  图柏寻了个好地方将芸娘婴儿王祥橙儿四人葬在了一起,那里每到春天会开满一路粉白的芷若花。
  千梵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坐在坟前牵着一头母羊的青年。
  青年低头不知和母羊说了什么,母羊咩咩咩叫了起来,温顺伏在他脚前舔舐他的手心。
  千梵默然看了看自己缠着佛珠的手掌,又将视线重新放回那人笔挺的背影上。
  一抔黄土,恩怨可否就能消的干净了,图柏没死过,不知道,只知道牵挂了一年的这件事算是彻底完成了,余下那些丢了尸体、要给祝老侯爷和皇帝交待的事被他统统没心没肺丢给杜云去处理,此事他便不会再管了。
  图柏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里面夹了根细软的毛笔,将笔抵在下巴上,图柏翻着小册子,翻到之后,用毛笔将上面的一行字划去了。
  母羊伸着脑袋好奇看向小册子。
  图柏被它喷出来的鼻息弄得手指发痒,挠了挠它的脑袋,说,“好吧,给你看看也成,谁让你不认识字呢,哎,别吃,这是我的莫忘书。”
  小书上被他划去了一页,落上寥寥几个字,正打算合上时,图柏扭头看了眼远处青裟翻飞、俊雅端正的僧侣,想了想,将小书翻到空白页,潇洒的写了两个字——千梵。
  天空雾蒙蒙的,风一起,手臂上浮了一层鸡皮疙瘩,图柏搓着胳膊,牵着母羊走过来,“等急了吧。”
  千梵垂眸看他,“无碍。”
  图柏拍拍母羊的脑袋,“走吧,快下雨了。”
  千梵颔首,望着眼前藏蓝色官袍的青年,清隽高挑的身姿映的他格外倜傥,风扬起他一头墨发,无端的,千梵从他纷飞的青丝间品到了若有若无的落寞。
  洛安城里人来人往,店铺前鲜红的旗番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天愈来愈暗。图柏脚步顿了下。
  酒肆老板正往铺子里搬酒,见他,“图捕快来喝一杯?”
  图柏瞄了瞄千梵,摇头,准备就这么走了,不过转念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说,“你说的跟我经常和你喝酒似的。”
  他看着千梵,话却是对酒老板说的。
  “以后说话注意点,小爷我可是滴酒不沾、赌嫖不碰的大好青年。”
  图柏挤眉弄眼,“千梵也看出来了吧,真的,我一直都这样。”
  千梵被他的表情逗乐,抿唇笑了起来。
  见他笑时莹润如玉的肌肤上会氲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极是好看俊雅,图柏心道,“这是在害羞吗,真是个美人。”
  二人刚到客栈,外面就下起了细朦朦的小雨,洛安城气候湿润,不会像北方那般干冷,就是下了雨,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往身上冒。
  杜云裹着被子从前堂桌上爬起来,“终于回来了,本大人钻被窝去了。”跟一头熊似的笨拙上楼回房睡觉了。
  图柏让小二下了两碗青菜胡萝卜丝面,二人吃罢,他向小二借了身斗笠和蓑衣披在身上,“快进屋吧,屋里不冷。”
  外面天色黑漆漆的,雨下的有点急,丝丝缕缕的寒意从紧闭的客栈大门钻进来,千梵皱眉,“你还要走?”
  图柏点头,“不用担心我,这点雨我还不看在眼里。”他把草帽戴到脑袋上,伸手按住眼前人的双肩,帮他转了个方向,“回去吧,等你做完晚课,就很晚了,早点睡啊。”
  说完,不等那人再反驳,打开屋门,冲进了雨雾中。
  门扉快速的一开一合,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千梵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雨,不知为何,忽然心情有些不太好。
  洛安城的雨向来绵延,一下就下个不停,千梵夜里醒来时,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靠在床上按了按眉心,披了衣裳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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