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光阴依旧会如指尖细沙一般流逝,尽管他二人也终究会迎来大限之日。
南遥温柔的吻自林江宇的额头一路下移,轻轻贴过他的眉间、鼻梁,停在他的唇峰处。
林江宇微闭着眼睛,像是醉了酒,像是深陷梦中,又像是已穿过无尽的时光去往永恒。
院中不知是何种昆虫在肆无忌惮地鸣叫着,和着二人渐渐粗重的呼吸声,彼此的气息融汇成一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暖意。南遥将唇缓缓贴过去,带着从不曾被他遗忘的爱意。
只不过,总有那么个不解风情的人习惯于破坏别人的好事,这种人该打,绝对该打。
“张墨!”
张成和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吓得刚刚还在轻快鸣叫的昆虫立刻收了声。
林江宇也被惊得一哆嗦,转头正好撞上了身后的廊柱,磕得额角生疼眼冒金星。南遥单手捂着嘴咳了两声,一丝笑音自他的指缝间传出来。
林江宇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好张成和眼花,并没有将二人的动作看清,他气鼓鼓地走至林江宇的面前,见南遥在也只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转头喝问林江宇:“臭小子,你回来也不知道先去看我一眼,倒是先想着给我惹麻烦。”
林江宇一脸无辜,说道:“我怎么了?”
“你还装傻?”张成和一开口便收不住,酣畅淋漓地骂道:“你吃饱了撑的去惹薛元做什么?还说要我帮你买下武当剑观的几间屋子。我呸!哪儿来的脸,你小子下山一趟就找不着北了是不是?”
林江宇闻言却笑得没皮没脸,问道:“薛元还真去找您了?他怎么跟您说的,您给他银子了?”
“我打你小子......”张成和气不打一处来,扬手欲打,南遥却忽然接了一句,言辞恳切:“张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两个打算今后便留在这里了。”
张成和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转头望向南遥,颇为不解:“啥?什么叫你们两个,你和谁。”
“和我,不然还能有谁?”林江宇扬着下巴接道。
“胡闹,胡扯,胡说八道!”张成和语无伦次实在是被弄糊涂了,指着林江宇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们两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是不是给尹公子喂迷魂药了?”
“先生您快别瞎猜了。”林江宇挡下张成和的手,“要不,您也跟我们留在武当山算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着四方云游呢?”
早就在武当山待腻味了的张成和自然不会答应,想都不想地就说道:“不行,我才不留在这儿,老夫身体好着呢,你小子收拾收拾尽快跟我下山。”
“您自个儿走吧,我才不去。”林江宇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引得南遥暗暗踹了他一脚。
“张墨!你再说一遍?”张成和吼道。
“再说一遍也是不想下山。”林江宇提高声音道。
“好了你们两个!”南遥出来打圆场。
谁知林江宇和张成和同时吼了句:“你别插话!”字句同步,连音调都是相同的,两人吼完这一句又吵了起来。
南遥抱着石头被晾在一旁,竟有点儿凄凉。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独自离开
南遥站着听了一会儿,摇摇头走回屋中不再搭理二人,由着他俩在外头吵得火热,而后将怀中的石块小心地放在桌上,在屋里环顾了一圈儿,独自洒扫起来。
屋外二人的争吵像是树杈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南遥听着听着便笑了,觉得似他二人这般率性自然真好。
日头西斜的时候,张成和才面红耳赤地愤愤离去,林江宇气鼓鼓气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摔门进屋,一下子倒在南遥刚铺好的竹席子上,甚为疲累。
春夏之交,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竹席上面凉快,林江宇甚觉舒服地在上面滚了一圈,懒懒趴着不再动地方。
南遥怕他着凉,扔了张薄薄的被子在他的身上,又将刚煎好的一盏热茶递给他,这才坐在他身侧抚了抚他的后背。
林江宇长吐一口气,抱怨起来:“我是真的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下山,他看起来身子硬朗,实际毛病多着呢,性子又倔得像头驴一样,谁能受得了他?可是他又不肯留在武当山,偏说此地风水不好不养人。唉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南遥思量了一阵儿,说道:“要不......改日我去找他说说,劝他留下。”
“你?”林江宇抬头望向他,疑惑道:“我和他相处快二十年了却还是说不动他,你能比我有用?”
“总归要试一试。”南遥微笑道:“咱们两个总不能被这件事拦住。”
“那倒是。”林江宇吵得口中干渴,几口便喝尽杯盏中的热茶,忽而在此刻想起了当年的林焱。身为杨思尘的那一世,父母离去之时他还太小,故而没有太多的印象,如今唯有林焱以及自己的几个哥哥让他一直怀念着。
寻回记忆后,林江宇也有心去打听了林焱的下落,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是听说北梁覆灭后,林家便没了下落。林江宇后来想,不知所踪也好,总归留着一丝飘渺美好的希冀,但愿林焱能寿终正寝,不必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哀伤太多。
思绪至此,林江宇的心头多了几分怅然,他抓过南遥的手紧紧握着,低声嘱咐道:“不过劝归劝,可别把先生气出个好歹来,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去找他打架的。”南遥点点头,眼波似水,反手攥上林江宇被热茶捂得暖呼呼的手。
林江宇把脸贴上南遥的手,他想着自己如今能够在南遥的身边实在是不容易,一路坎坎坷坷太多风雨。
“南遥,此生若再有波折,你还会不会和我相守?”林江宇问道。
南遥被问得一颤,但立刻就平静了下来,他二人的缘分似乎从初见之时已经打了死结,任谁都解不开。在前世今生的无奈中,南遥选择过放手,林江宇也选择过放手,但兜兜转转地还是放不开彼此,辗转三生仍是最初的人。
也许日后会风平浪静,又也许日后会波澜起伏,但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一息尚在,希望便不会湮灭,只要一念尚存,脚步便不会停止。
“会的。”南遥轻声道:“我会和你走完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林江宇微红着眼睛爬起来搂上南遥,他明知下一世虚无缥缈,却还是愿意相信,就像他深信南遥心中的爱恋一样。
纵然南遥从未说出口,林江宇却感觉得到,那番情感正随着南遥的心跳一起跃动,带着温热的气息,像是南遥此刻落在他唇上的深吻。
屋外的小虫又在肆无忌惮地鸣叫,欢快得像是在过什么节日一般。
第二日,阳光明艳。
别看张成和昨日与林江宇吵得不可开交,在面对薛元的时候他却一心一意地向着林江宇,一个劲儿地帮着他说话,最后还要嫌弃薛元小气。
薛元有些愤怒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四方侠客都在武当山,把这件事情闹大对武当剑观和他自己的名声来讲都不好。但薛元实在是不愿意把那几间闲置的屋子让给不知好歹大肆宣扬他乳名的林江宇,所以薛元要求张成和出银子买下那几间屋子。
张成和这小气鬼自然不会拿出银子,二人不欢而散,后来是丁醉猫在张成和的委托下出面与薛元谈了这件事。没人知道丁醉猫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这件事薛元确实没再提起,算是默认了那几间屋子的归属。
事成之后,林江宇乐得嘻嘻哈哈的,南遥却冷静,弄了一些谢礼给薛元送了过去,顺路提上两壶好酒走向张成和的住处。
因为前几日的事情,张成和对南遥有了一点儿偏见,望见他走近自己乱七八糟的屋内时只是冷冷地问道:“这不是尹公子吗,你怎么来了?”
南遥却温和地笑笑,提起手中的酒壶,说道:“来找您老人家喝酒。”
“是张墨那小子叫你来的?”张成和问道。
“不是。”南遥将酒壶放在桌上,“是我自己要来的,有些事情我想讲给您听。”
张成和不是傻子,前两日看着林江宇和南遥的暧昧态度便已经将二人的事情猜出了几分,不过他的心里着实有太多的疑惑,如今听闻南遥要向他坦白,好奇心极重的他心里自然痒痒,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于是清了清嗓子转而问道:“你拿来的是什么酒?”
南遥将酒壶的塞子拔开,让酒香缓缓蔓延开,说道:“上好的花雕掺了些梅子汁,清凉爽口。”
张成和闻言口中生津,脸上总算挂了一丝笑容,凑到桌前,“来来来,尹公子你坐吧,许久没有人陪老夫喝酒了。”
“我喝一杯就好,剩下的都是孝敬老先生您的。”南遥坐下后说道。
张成和顿了一下却也没推辞,搂着酒壶灌了一口,极享受地“哈”了一声。
似乎是这酒对了张成和的胃口,使他难得地严正了脸色,向南遥道:“尹公子,想说什么你便说吧,老夫听着呢。”
南遥微抿一下杯中的酒,思绪转回百余年前:那时北境的护国府,那时清丽的武当山,那时啼笑皆非的牵牵绊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