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对不起。”温铎小声地抽泣着,他心疼爸爸,失去双腿太痛苦、太痛苦了。
“多多,爸爸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是为爸爸抱不平?认为秦叔叔用金钱来买解脱,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真要摆脱的话,直接不管我们就是了,何必还每个月打钱过来。爸爸忙,没有办法回电话回信息的时候,他也定时往爸爸手机上发信息,询问我们的情况。你秦叔叔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那爸爸更加不应该挟恩图报,那你爸爸就成了什么人了。”温溪抚摸着孩子的头,“为人要坦荡磊落,要依靠自己的双手。你秦叔叔这几年打过来也有十多万了,他赚钱不容易,我们还给他。爸爸有技术,靠着爸爸的双手就可以供你上高中、上大学,你喜欢外语,爸爸还可以送你出国,去全是外国人的地方感受他们的文化。”
“爸爸,我懂你说的。”温铎理解爸爸的做法,他也一直努力朝着爸爸期望的成长。
可是少年还无法全然吸收父亲的教导,看到至亲的人痛苦,他无法克服内心的魔鬼。秦深看起来光鲜而亮丽,反观自己的父亲,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苍老垂迈,他内心不平衡了,凭什么只有他的父亲生活在痛苦之中。
口出恶言,温铎已经知道了口舌是多么锋利的武器,伤害了别人,也会伤害到最亲的人。
温铎泪眼朦胧地看着爸爸的伤口,如果他没有说出那些话,肯定就不会使得爸爸情绪激动,伤身伤心。
门外的秦深苦涩满嘴,没有想到自己打过去的钱温溪哥根本就没有用,那生活肯定没有改善、肯定没有安装最好的假肢……每一次通电话、每一次视频,温溪表现得那么神采奕奕、 不受困恼,是自己疏忽了,要是能够早点儿去看看温溪哥,温溪哥他是不是就不会老的这么快?
“爸爸。”
秦深揉揉眼,笑得有些苍白的扭头,看到丢丢抱着大点点站在自己身后,丢丢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喊完了爸爸,见爸爸没有什么反应,大点点苦恼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之前喊的声音太小了,提高了嗓门,更加大声地喊:“爸爸!”嘴巴张开得大大的,连嗓子眼儿里的小舌头都看得见了。
秦深随手将热水壶和托盘放下,从丢丢的手里面接过大点点,顺带在丢丢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爸爸没事儿,别担心。”
“爸爸,我听到有客人来了?”
“嗯,你温伯伯带着小哥哥来了,等会儿就可以看到。乖儿子,帮爸爸去把兰德起喊过来,让他看看温伯伯脚上的伤口。”
“知道了爸爸,我这就去。”丢丢捏了捏弟弟的小手,在大点点“哥哥、哥哥”的声音中走了出去。
没有关严的门把客厅的声音带去了客房内,客房门打开,温铎不知所措地看着秦深,不知道他们父子刚才说话,秦叔叔听到了没有。
秦深当自己不知道,握住大点点的手挥挥,“点点你看看,新来的大哥哥。你喊哥哥不是最溜,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温铎看向秦深怀里面的大点点,软软胖胖的小家伙,又萌又可爱。
与此同时,大点点歪头看温铎,噘着嘴巴说:“哥哥,我。”他的意思,哥哥只是他哥哥,不是别人。
秦深发现自己理解了儿子的意思,他口中哥哥成了唯一代名词,只能够喊丢丢的。在大点点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秦深故作嫌弃地说:“你这个小气鬼。”
大点点还以为爸爸和自己玩呢,抱住爸爸的脖子躲来躲去,却发现爸爸没有继续伸手过来捏,疑惑地地看着爸爸,自己伸出小手捏肉嘟嘟的脸,“啊啊~~”怎么不捏了啊?
秦深安抚地摸摸儿子的头,抱着他走进了客房,客房内温溪拉了一条薄毯子盖在了腿上,不让秦深看到自己的腿。
毯子下面,空空荡荡的。
秦深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酸涩的眼睛差点儿忍不住流泪,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温溪哥给你们介绍,我小儿子点点,十个月了。来,大点点叫人。”指望现在的大点点喊人是不可能的,谁让他词汇量掌握的还不够呢。
但是点点见到陌生人不怯场,乐呵呵地朝着温溪父子二人笑,笑容甜甜的,如同小天使,非常治愈人心。
介绍完了小儿子,大儿子带着兰德起来了,秦深招招手让丢丢到自己身边来,来了之后给温溪介绍,“温溪哥,我的大儿子丢丢,你以前见到过照片的,照片里的他还小,现在这么大了。”
“伯伯好。”丢丢大了,不需要秦深说什么,就主动、礼貌地问好,像是个小绅士,他爹爹那优雅的一套学得足足的,假以时日,同样是个内敛优雅的绅士。
“都长这么大了,之前见到的还是小小的一团。”温溪感叹,他是有礼物给秦深一家子带来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地方特产,权当个新鲜。让儿子开箱子拿,温溪说:“小秦年纪轻轻的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不得,肯定很多人羡慕。”
“哈哈,甜蜜的重量,生二胎可是要好好考虑的,不能够因为羡慕就上。”秦深掂量着怀里面的重量,胖点点傻乎乎地跟着爸爸笑。
用孩子们活跃气氛够了,秦深把大点点交给丢丢,让他抱着出去玩,还询问了温铎愿不愿意去外面走走,正好让丢丢带着。温铎摇摇头,他放心不下爸爸。
等两个孩子出去了,秦深深吸一口气,脸上强挂着的笑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温溪哥,这是我们客栈的驻店医生,医术很好,你让他看看你的腿吧,车舟劳累的,肯定有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有……”温溪为自己的身体情况辩解,但看秦深认真中带着难过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应该是刚才门没有关严,秦深听见了吧。“唉,没什么的,我休息休息就好。”
温铎忍不住求爸爸,“看看吧。”
再硬的心肠面对孩子的软语哀求也硬不起来,他哪里还有拒绝的力量,无声地叹息,掀开了覆盖住双腿的毯子。
秦深惊呼了一声,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断口处肿得跟充了水一样,发炎的地方没有得到很好的清理,往外渗透着体液,“我没有及时让大夫过来看,我的错。”秦深自责。
看到自己的腿,温溪的表情轻描淡写的,更严重的情况他也见过,在地上趴久了,汗水、血水、泥水粘附在伤口上,随队的医生看到了都不敢清洁,是他自己倒上了酒精清创的。努力终究有回报,他一个伤残人士之所以能够长久地留在湖伯墓研究团队中靠的就是自己的毅力,身为考古队的一员,工资待遇上涨许多,工作两年多便小有积蓄。
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兰德起检查着温溪的伤口,直接断言,“伤口刚愈合那会儿就没有得到过很好的休息和照顾,后来又不爱惜身体。可谓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断断续续的感染,如果不好好医治,剩下的残肢迟早也要截掉。”看到如此不爱护身体的病患,兰德起语气中带上了怒意,身为医生最见不得有人糟践自己的身体。
温溪苦笑,他哪里是不想好好爱护,只是家里面的事情接踵而至,他应接不暇,已经来不及照顾自己,只想趁着还年轻、还能够动,给老父老母、给幼子多留了一些。
温铎握着爸爸的手,紧张地问兰德起,“医生叔叔,我爸爸的病能够治好吗?”
站在一侧的秦深难过的扭过头,眼睛酸涩,却因为太难过,流不出眼泪来。
第156章 末流制造师
清创的过程并不好过, 温溪冷汗淋漓、嘴唇发白,这样的事情无论经历过多少次, 新的一次依然痛不欲生。摸着儿子的头, 温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十五岁的大孩子了,别动不动就哭, 你以后可是爸爸的依靠。”
温铎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爸爸,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哭了。”
“又说傻话了,哪里是不让你哭,哭出来也是适当的宣泄……”温溪摇着头, 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说了, “以后爸爸和你说,你还小,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嗯嗯。”温铎点头, 扶着爸爸的手臂,“爸爸,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好好睡一觉。”
“我来。”秦深刚刚出去了一趟,进来时已经拿了热水壶、脸盆和新毛巾, 拍着温铎的肩膀说:“用热水洗把脸吧,还要给你爸爸擦身。我抱你爸爸去床上。”
温铎让开来,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秦叔叔, 麻烦你了。”他抿了抿唇,小声地说:“之前,对不起。”
“没什么,我没有放在心上。”秦深笑着拍拍温铎的肩膀,自从温溪哥出事后,这双稚嫩的肩膀也承担了许多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承担的责任。“去吧。”
秦深弯腰伸手抱住温溪,压在手臂上的重量单薄,喉咙里酸涩无比,秦深几乎哽咽地喊:“温溪哥……”
“别担心我,慢慢养养就好了。”
秦深用力点头,“好,你住在客栈的这段时间绝对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这边感觉特别舒服,刚进来就连空气都感觉是甜的,估计住上两三天我就能够长胖。”温溪强撑着眼皮说着,伤痛已经耗费了他太多了精力,声音轻轻地说着话,没说几句就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