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秦深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期盼了,到了桌边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凉水定定神,施九才喊住了秦深。
“秦老板。”
秦深看向施九,“有什么事情吗,施老板?”终于愿意说了?
施九和妻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喊了秦深过去之后,施九坐到妻子身边,将面前的位置空了出来。秦深坐了过去,静待施九道出原因。
施九苦笑一声,“不瞒秦老板,我们开在妖界的餐馆出了些问题,虽然勉力维持,但终
究敌不过好味道的流失,因为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吸引不了新客人,老客人也渐渐不来。
还能够登门的客人,也就是看在我们夫妻的面子上,承了一份香火情。唉,”
喊住自己,肯定有求于人,秦深直接问:“需要我做什么?”
施九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需要九孔莲主种。”
“这是……”秦深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不确定。
“就是种在客栈外的荷花,它的名字叫做九孔莲主。”施九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沿河的荷田生机勃勃,荷叶田田、荷花亭亭,藏在荷花荷叶间的莲蓬饱满可爱,莲蓬上有不超过八颗的莲子,仿佛等待人去采撷。
九孔莲,一年四季都在生长,不惧严寒酷暑,不受四季变化,它的生命中没有四季,只有一年又一年。
秦深肯定没有仔细看过,采摘的莲蓬不会有超过八颗的莲子。因为只有藏匿在其中的属于主根的莲蓬才有九颗,主根很难生结出莲蓬,百多年就长出一个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儿了。
才种了几年便可以蔓延几十亩的荷田,靠的就是主根,伤了主根,所有的荷田就都毁了。
施九痛苦地捂住脸,因为辛勤工作而粗糙的大手骨节突出,带着长年累月浸泡在水中的肿胀,没有哪一行业是轻轻松松就可以躺平了赚到钱的,哪怕是妖怪,想要过好日子也不轻松。施九艰难地说:“我家的小店之所以生意好,宾客盈门,除了我们做藕的配方好之外,就是藕好。用的就是九孔藕主。但在几个月前,有居心不良的妖怪往我家的荷田里倒了药水,妖怪吃了没事,但植物会慢慢死亡,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主根死了。唉,依赖的根本消失,我们最多不干了,但是……”
施九夫妻握住彼此的手,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生活的无能为力,“主城的城主想吃藕,他巡视领地回来后一定要呈上,否则就吃了我们的女儿。城主走之前趁着我们不备,把我们家丫头抓去了,一旦交不出来,就、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施九夫人暗暗地抹着眼泪,他们家的小店虽然小,但名气不小,自从城主未来小舅子开了一家酒楼,自家小店挡了对方生意后,家里面就不太平了,荷田被毁就是小舅子使的手段。引得城主要吃藕,也是小舅子的注意。
可怜他们的女儿。
秦深听后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们应该早些说的,在客栈耽误了这么几天功夫!”
施九夫妻老实本分,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养育儿女,他们将九孔藕主看若生命,自然认为别人也不会轻视了它。踌躇了几天,甚至去镇子上瞧瞧人类的世界,看看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厚着脸皮向秦深开口,已经是夫妻二人走投无路了。
有些老好人就是宁愿让自己受苦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一旦麻烦到别人,肯定是迫不得已。
施九夫妻,就属于这类人。
哪怕失去了九孔藕主根的他们在焦头烂额之际辗转打听到涂山娇那边,知道三界交汇处的客栈里有九孔藕主,真到了地方依然难以启齿,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深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土财打扮的两口子,要换做是他孩子被恶势力抢走了,知道了有解决办法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去想办法得到,哪里像施九夫妻这样想了又想才终于做下了决定。
“我当初得到了好几颗种子,应该生出好几根主根吧。”秦深心底善良,不会为难老实人,“你们需要多少?只要给我留下一个主根就好,毕竟九孔藕真的很好吃,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施九激动得整个人哆嗦了起来,“不、不需要那么多,有一个就好,度过难关就好。有一个主根,我们就可以培育出几十亩的荷田,老板,九孔藕太珍贵呢,我们不会白要的,我和老婆子做藕有一手,可以把做藕的秘籍交给你。”
这是他们夫妻立身的根本,是除了宝贝女儿和九孔藕主外,最珍贵的东西。
秦深哪里会要,人家的开店秘方给了他,估计以后开店都会不安心。“不用不用,秘方你们自己收着,给我做一顿藕尝尝就好。”
施九夫妻坚决不肯,哪里能够占秦深的便宜。
秦深推拒了两次,正当说第三次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秦深忙不迭地赶了出去,就看到车门大开,温溪被儿子瘦弱的肩膀顶着慢慢挪动着去旁边的轮椅上,虽然有假肢,但双腿残疾的温溪在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客栈,断肢有些浮肿,假肢装不上去,只能依靠儿子还不甚强壮的肩膀。
秦深喉咙梗塞,眼睛酸胀,急走了几步从多多的手中把温溪接了过来,抱起来小心地放到轮椅上,看着面色黑黄苍老,两鬓斑白、脸上遍布细细皱纹的温溪,酸涩的眼睛终于撑不住泪水,落了下来。
“温溪哥,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温溪拉着秦深的手,看他好好的,整个人比以前还年轻,心中就放心了。笑声爽朗地说:“我跟着做研究考古哪一件工作是轻松的,耗费的精力多,肯定显老,接下来好好养养就好。”因为少了两条腿,他需要付出的比常人就要更多。
秦深牢牢地抓紧了温溪的手,他才三十七岁啊,大好的青春年华却老迈至此……
温溪招手让儿子过来喊人,“来多多,这就是爸爸一直说的秦叔叔,要不是他,你这条小命哦,早就交代了。快喊秦叔叔,今天怎么内向了。”
温铎看着秦深,十五岁少年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厌恶,他讨厌秦深,非常。
当温溪再一次催促温铎喊人的时候,温铎用着平静的声音说:“他救了我是因为他欠了你,我讨厌他,是他害得爸爸没有了腿。”
“我不愿意叫他。”
温溪怒骂:“没礼貌,秦叔叔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从他身上的来的。你不知道感恩反而说出讨厌的话,爸爸一直教育你要知恩图报、明辨善恶是非的道理,白教了吗!”
温铎倔强地扭头,爸爸失去双腿后便失去了很多,妈妈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了他们、爸爸没有了热爱的工作,年迈的爷爷奶奶承担起了家庭的琐事,他只恨自己不够大、不够强壮,帮不上太多的忙。
姓秦的叔叔不过是用金钱买着心安,哪里知道他们一家的痛苦,爸爸总数秦叔叔赚钱也不容易,钱存着不花,等有朝一日还给他,从未看过自己一大家子是多么的艰难。
温铎红了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你救了他,他要是心里面挂念你这份钱,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来看看你!”温铎为爸爸不值得!
秦深徒劳地张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第155章 毯子下,空荡荡
“温铎, 秦叔叔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对你问心无愧、付出良多, 你不知道感激,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是我没有教好你。”温溪没有严厉的指责、没有厉声的谩骂,因为失望他的声音很无力, “秦叔叔是爸爸救的,如果要指责, 也是爸爸来,而不是你。你知道秦叔叔这么多年来,怎样关心我们的吗,给我们打了多少钱吗, 你知道!爸爸都和你说过, 秦叔叔用他的实际行动感谢着爸爸当年的救助。而你……”
“温溪哥,孩子还小……”
温溪摇摇头,不让秦深给孩子说话。他知道儿子是心疼自己, 但怨怪恩人的思想绝对不能够有,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处世要大方豁达, 坦荡荡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做任何事情当需谨守自身的同时要知恩图报, 无愧于心。
“爸爸当年救人完全是出自于本心,无论那个时候是谁在爸爸身边,爸爸都会选择去救人。”言传身教, 温溪看着倔强的儿子,是自己疏忽他了,叹息一声,“爸爸的选择无愧于心,那你呢?你对秦叔叔说那样的话时,心安理得吗?当你无助地躺在病床上,医院催交住院费、医疗费,爸爸无能为力的时候,是谁给你带来了生的希望?”
温铎不再扭头,眼眶红红地低头看着地面,小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面去道歉。
温溪提高了声音,“说,是谁给你的希望?”
温铎粗鲁地用手背擦着眼角渗出来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
温溪看儿子的摸样,更加的失望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没有教好你,是我的错。”
温溪挣扎着去拿车子上的假肢穿上,他要站起来向秦深道歉。秦深按住他的肩膀,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温溪哥,别这样,都是我应该做的,别因为我让你们父子之间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