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血
柳寅七惊慌地跑过去, 发现许言鹤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原本捂着双眼的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露出成片旺盛生长的睫毛。
虽然以这样的词来形容睫毛感觉很不对劲, 但这的确是她第一眼的感觉。她甚至无法把那看做睫毛, 而更像是从许言鹤眼睛中长出的生机勃勃的黑色野草,使她毛骨悚然地想起冬虫夏草的菌类会寄生入虫体内, 然后通过通过吸取寄主的营养不断长大,直到破体而出。
“她怎么了?”柳寅七无措地回头问叶习沐。
叶习沐走过来, 蹲下看仔细看了一下许言鹤的情况。
“是蛊虫。”她有些懊悔, 如果刚刚她早点直接提醒许言鹤, 说不定情况不会这么糟。她对蛊虫的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铲除, 她可以看见此时黑气已经快将许言鹤的整个脑袋包裹了。
至少先应该驱散黑气。
她想了想, 招呼着柳寅七一起先将晕倒的许言鹤搬到店中较空旷的位置平躺,虽然直接让人这么躺在地上不太好,不过这种情况下也别无他法。然后她在许言鹤的身周按照基本阵眼贴了一圈的符纸, 暂时抑制住这蛊虫的继续生长,让她撑的时间可以更长一点。
刚刚把符纸放置好, 准备起身去仓库寻找点应急的法器, 她便看见刚刚一直静静站一旁的白无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打开了他手里一直拎着的手提袋,将一件白色的长袍套在了身上,然后还戴上了那顶熟悉的写着“一见生财”的帽子。
“你要干嘛?”叶习沐忍不住问道。
“要开始去工作了,刚刚有个正式员工分配来和我一同搭档,最近我可能要忙一阵了。”白无常一边说着, 一边往脸上抹着一层层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粉底,不过他擦的相当粗犷,直接就用手沾上往脸上抹,简直像是抹墙灰。很快他的整张脸都已经被抹白了,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又恢复了昨晚她所看到那番惨白僵硬的样子。
“职业妆容,没办法 ”看到叶习沐的眼神,他无奈地摊手。
叶习沐也顾不上吐槽什么,便进了仓房。她记得角落好像有存放着一罐黑狗血,对这类邪物应该是有所作用的吧。仓库里的东西太多,叶一存放时大概也和她一个毛病,都是怎么方便怎么随意放,而她后来又一直没功夫(懒得)去分门别类,所以要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都十分艰难。她又找了半天,终于被她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罐子。
“黑虎血?是你给我做手链用的那个么?”柳寅七仔细看了看罐子上标准的简易说明,奇怪地问道。
黑虎血,驱厄驱邪,涂之额,或饮之。
这黑虎血和黑狗血的效用区别似乎不是很大啊,那为什么她的手链用黑虎血制作出来后,不仅可以掩盖她身上的气息,还可以与叶习沐相互联系?她隐约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啊,是。是它。”叶习沐被噎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有随口瞎掰说是用黑虎血浸泡过了那条红绳手链。想起来总感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她手指上的伤口也早就痊愈。
“真的是黑虎血么?”
“……”这柳小姑娘怎么这么敏锐?
“先救人。”她拉回话题。
她能做的其实也不多,毕竟没有见过先例,她也担心自己乱来会让情况更加糟糕,所以只是用最基础的驱邪物品。她将罐子打开,里面装着小半罐粘稠的红色液体,她用一个小小的玉勺舀了点,然后倒在了许言鹤的额间,然后抹匀。
许言鹤的头上顿时鲜红一片,衬着黑压压的睫毛,显得分外诡异。
然而黑虎血涂上后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作用,也只有一小部分靠近额头的睫毛似乎畏缩了点。
叶习沐迟疑了一下,又舀了勺黑虎血,这回干脆直接淋在了那两丛异常的睫毛上。这下,刚刚还生机勃勃的睫毛顿时如被泼了硫酸般开始迅速萎靡,沾到血的地方皆碳化了,甚至开始逐渐脱落。
柳寅七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叶习沐并不怎么乐观,这抑制的只是最表层的衍生物,真正的蛊虫还在许言鹤的体内。然而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彻底解决蛊虫的办法,只能暂时先这样。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又是悄无声息地进了店里。一身黑衣,面上戾气很重,戴着一顶写着“天下太平”的高帽。这次都不需要思考询问,她们便能看出这就是黑无常。
那黑无常进门后只是一言不发扫视了她们一眼,目光冷得能掉出冰渣子。他在看到躺在地上的许言鹤时,有多看了几秒,但是依然什么都没开口说。
“我要走了,谢谢招待,再见啦。”白无常这时已经完全收拾好了,然后他将自己原本的外套塞进手提袋里,依然是很客气地向她们道别。
“不用谢,再见。”柳寅七也礼貌地挥手告别。
不需要见了,每次见到都没好事。叶习沐嘀咕。
白无常跟着黑无常走了,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混入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流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许言鹤虽然状态比刚刚似乎好了点,但依然在昏迷不醒。柳寅七去找毯子给她垫在身下,让她能躺的好过些。
叶习沐望向店外依然阴雨沉沉的天,心中莫名有些恐慌。是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被自己感动
☆、无常
“那个黑无常的眼神看谁都像欠他一千万似的。”黑白无常走远后, 柳寅七就忍不住向叶习沐吐槽。
“还有那白无常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结果刚刚这女孩突然晕倒他都不见来帮忙一下, 还能不紧不慢的换衣服化妆。”
她那时候其实就有点隔应, 不过她还是保持了礼貌,毕竟帮忙救人也并不是义务, 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
一直望着门外的叶习沐闻言,回头看了看她, “毕竟他们是无常, 它们不救生人, 只渡亡者。”
叶习沐其实记得叶一曾经有给她讲过关于黑白无常的事,零零散散地、并不太认真地给她当做睡前故事讲的。
叶一说, 真实的世界其实是相互套在一块的两个环, 相互影响而又相互独立,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称作平行世界,她们处于所谓的阳界, 也只能接触看见阳间事物,若是亡故, 灵体被引渡到的地方便就就是阴界。阴界中有其原本存在生长的生物, 像人类一般有着自己运行的机构与生活方式, 无常便就是阴界的原生物。
八岁以前的叶习沐还没有阴阳眼,对这套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也相当直白地表达了自己不解与怀疑,“如果有阴界地府,而且是和我们不一样的生物, 那有神界和神仙么?”
“不知道啊,我没有见过神仙。对我来说真实的世界只是我所能看到的世界而已。此外,我就不知道是否真实了。”
“那你见过无常么? ”
当她问到这个问题时,叶一便突然地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叹息了一下,“见过。”
“怎么见到的?”叶习沐那个年龄依然还是有着旺盛的好奇心,继续追问着。
“你该睡觉了。”
那天的睡前故事便这样唐突结束了,叶一也没再提起过这事。而很快,在她八岁生日过去不久,她们这类的亲近相处的记忆便也少有了,她时常会去思考,叶一大概是因为她有了阴阳眼的原因而故意疏远她的,可是当她努力回忆,自己是为什么会有了阴阳眼,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仿佛这段记忆被从她的脑子划去了,徒留下一片空白。
她有询问叶一,叶一说她是因为爬山的时候跌落石涧,撞到脑袋
而意外打开了阴阳眼,从而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解释也勉强算合情合理,可是她总觉得哪不太对劲,她也并没有发现自己脑袋上有什么撞到留下的伤痕。
然而叶一总是有很多没有告诉她,也是不愿告诉她的。就如她一直不知道叶一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在寻找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
她总是得不到答案,却也逐渐习惯了。所谓世事无常,生死无常,问题寻不到答案,人往往如此含含混混地生活,却也未尝不可。
柳寅七愣了愣,她能感觉到叶习沐的话语中着种无法言说的惆怅,但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一旁躺在毯子上的许言鹤突然发出了一点动响。
“呃……”她勉强撑起身子,头痛欲裂,“怎么回事……”
“醒了?”柳寅七连忙过去扶她起来,“还有哪不舒服么?”
叶习沐也走了过去。
许言鹤看到柳寅七与叶习沐后,才想起自己还在便利店里,她张了张口,声音都是哑的,“浑身都痛,眼睛,眼睛好像好一点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然而什么都没有摸到。她连忙掏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结果发现自己原本厚厚的睫毛已经全掉完了,光秃秃地连茬子都不剩。
她不可置信地再摸了遍眼皮,然后颤巍巍地抬头,尚存一丝希望地看向眼前的两人,浑身的疼痛都抛到脑后了,期望是自己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脑子不好使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