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女儿站在十字路口,许姨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她就说嘛,这种学区房怎么可能会那么便宜……
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她身边的白衣青年。面目俊朗,神情却木然冷漠,单肩背着一个样式奇怪的白色布袋。此时天气业已微凉,那青年却只单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那衬衫上还沾了水,胸口以下的位置一大片都是水渍,把白色的衬衫染得半透明,隐隐露出腰腹流畅的线条。
许姨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奇怪,搂着女儿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却忍不住又飘向青年半湿的衬衫,内心里跳出一个少女,一面偷瞄一边狂擦鼻血。
那青年对她的目光浑然不觉,只低头看着手里一张湿掉的纸条。只见他看看纸条,又抬头看看马路对面的小区,反复好几次,终于确定了地点,将纸条收了起来,抬脚就要过马路。
“叔叔。”许姨的女儿软软道,“你不可以乱闯马路。现在是红灯。”
许姨赶紧拍了女儿一下,那青年却当真停住了。他歪着头,不解地望了望小女孩,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不明白所谓的“红灯”究竟是指什么。纠结了一会儿,他终究慢慢地收回了踏出去的脚,又偏头看向小女孩,目光里带着试探与询问,像是在说:“现在对了吗?”
小女孩儿很给面子地点头:“这就对啦!”
青年抽动了一下嘴角,似是想笑,偏又做不来这个表情。刚巧这个时候绿灯跳转,许姨赶紧低着头带着女儿穿过了马路。青年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估摸着那个叫“红灯”的大概已经不在了,这才施施然地走过斑马线,沿途留下一串带着水的脚印。
与此同时,小区的8号楼502内。
美女会计关小桐今天轮休,此时才刚刚起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翻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哀嚎:“我爸还没有给我打电话!”
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你自己说要断绝关系的,现在你爸不找你你又要急……”
关小桐向后就是一记肘击:“有没有点良心啊!我是为了谁才跟家里闹崩的啊!你还在这里说闲话!”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男人漫应着,伸手抱住了关小桐,“真搞不懂你们人类,总是口是心非的。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也是,明明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还非要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
“我这叫傲娇,你个跟不上潮流的死妖怪!”关小桐又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再说,我哪有‘喜欢得要死’?你自己说,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好的?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我,才会看上你这个没房没车,只会喷火的笨狼狗!”
“好好好我笨我笨,是我高攀了你。”男人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缱绻地看着关小桐散在枕上的秀发,用手指轻轻地卷起,感受着柔滑的触感,突然认真道:“小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不在?去哪儿?”关小桐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满不在乎道。
“不知道,也许是出国,也许是回乡。”男人犹豫道,“回乡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出国的手续太繁琐了,山管办也不一定批……陶泉,你还记得吧?我那个‘老乡’。他前一阵子就逃回家乡了。”
“逃?为什么要逃?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关小桐一下子紧张起来,翻身坐起看着背后的男人。那男人只是低垂下眼帘:“没犯什么事,只是……我和他都得罪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厉害,逼得陶泉躲开了,我觉得,我最好也躲一下,免得连累到你。”
关小桐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上手去掐他脖子:“你想干嘛?你这只蠢狗是不是想甩了我?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就想找了借口甩了我?!”
“没、没,没有的事,真的!”男人被她掐得直翻白眼,连连告饶。关小桐这才悻悻地收回手,“哼”了一声道:“你等着吧,你要是敢丢下我,我管你是妖怪还是厉鬼,我都要你好看!”
男人怔怔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关小桐,未几,忽然笑了起来:“嗯,不丢下你,到哪儿都不丢下你。”
“这还差不多。蠢狗。”关小桐满意地拍拍上,俯身靠在男人健硕的胸膛上,听着里面稳定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温度在她的皮肤上攀升,烧得她脸颊都烫了起来……
“不是狗,是移即。要教你多少遍。”男人发出沙哑的轻笑,抓住关小桐四处乱动的手,“小智障,你点的火,你可得负责……”
“啊啊啊啊火!火!”一团火苗突然从被子上窜起,关小桐惊得一下子跳起来,顾不得身上还穿着睡衣就急匆匆地蹦下床,随手从墙角一堆的灭火器中抄起一个,熟门熟路地除掉铅封和保险销,“哐即哐即”晃了两下,对着床上的火苗就开始狂喷。
火苗很快就被扑灭,男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干粉,闷闷地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这可真的是‘你点的火你来负责灭’了。”关小桐长舒口气,将灭火器放在一边,“我说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三天两头就点场火,要是被人查出来可就又得搬家了。”
“我有什么办法,天性么。”原形为妖兽移即的男人郁闷地答道,苦着脸开始穿衣。关小桐也没什么晨间运动的兴致了,随便捋了捋头发,走进盥洗室洗漱去了。
“旭阳,你负责把干粉都扫掉哦。”盥洗室里传来关小桐的声音,“速度快点,你不是说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吗?”
“是山管办的工作人员!”移即拖长声音回答道,“不用在意他们,来讨钱的而已……”
他话未说完,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腹诽着“说曹操曹操到”,旭阳走过去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却不是预料中那尊戴着墨镜的瘟神,而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陌生青年。
“你是……阳山化蛇君?”移即打量了他一会儿,皱着眉头道,转瞬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不对,你不完全。”
青年任凭移即揣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移即警惕地看着他,一手握紧了门把,将身子挡在了门口:“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来找你。”青年终于开口了,说出了的话却断续而艰涩,像是刚刚才得到舌头和嘴唇,还不怎么会用一样:“你。灾兽。得带走。”
移即皱紧了眉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瞳孔变化成血一般的红色,蓦地后退一步,右手迅速地用力一拉,想要将门关上——
然而已经晚了。
二十分钟后,虚掩的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周先生?周旭阳先生?请问你在吗?我是山管办的廖清舒,来收管理费的。周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进来咯?”
门都没关……应该是在的吧?廖清舒这么想着,轻轻推开了房门,紧接着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嘭”地一声巨响,山管办的门被重重推开,九方梓彦拉长着脸地冲了进来,活似一只暴走的驴。小黑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你不是去找穆曼?这么快就回了?”
“找个头啊,跑了!”九方梓彦郁闷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树叶,扔在了小黑面前。
“我给他下的监控符咒全被他摆脱了。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家里就剩一地的叶子,我捡了点回来,拿来做个循迹寻人的法术估计还能找得着。”
“我不会用人类的法术。”小黑道,“你给我五块钱,我帮你发个帖子寻人吧。”
“很简单的,我教你。”
“不要,没兴趣。你自己玩吧”
“我这不是灵力不够吗!你非逼得我说出来啊!”九方梓彦几乎要掀桌了,“该死!这就你一人?墨衣不在?重俊呢?”
“重俊去研究院了。墨衣去劝架——猪婆龙家两口子又吵起来了。”小黑悠悠道,“廖清舒的话,今天早上来过办公室。墨衣让他去山莲路的那几户山海兽家里收管理费。”
“……谁问那个蠢货了。”九方梓彦偏过头去推了下墨镜。小黑瞟了他一眼,继续道:“他自己不会走冥界,只能乘公交车,现在估计才到移即家。”
“有意思了,他去谁家收钱管我什么事,只要最后将管理费都收齐不就好了。”九方梓彦状似无所谓地坐到了一张空着的办公桌上。
小黑:“……那只移即的家在醉心莲苑8号502。”
九方梓彦立刻从桌上跳了下来,扭头往外走。小黑在他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九方梓彦大踏步地穿过结界,走下台阶的瞬间却又停住了脚步。
视线顺着台阶的趋势下滑,直至撞上了一双雪白的贝壳鞋。九方梓彦抬眼,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正站在台阶之下,那双对于男人来说显得过大的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穿着运动款的外套,看上去像个刚进大学的小鲜肉。
但九方梓彦知道,这家伙距离“大学生”这个年纪已经足够远了,只是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连自己都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孩子来看待。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