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知道啊……”廖清舒捂住半边耳朵,赶紧把手机拿远,“好好好,现在答应了!正式答应了!行了吧!”
“太草率了!”九方梓彦继续吼,吼完之后却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又不大确定道:“所以我们这算是……定了?”
廖清舒想了片刻,点头:“要不就定了吧。”
“啧,草率。”九方梓彦还是觉得不满意。廖清舒又想了片刻,道:“还好吧,差不多就行了。你是九方梓彦,我是廖清舒,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九方梓彦一想也是,却还是感到缺了些什么。小说里一般发展到这种时候,难道不都得加点动作戏吗?然而他此刻却连推门进去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猴子一样地砰砰砰敲门板。但他没事敲门板干什么?他又不是猴子。
没有渲染、没有烘托,就是聊天中正好谈到,就顺口这么定下了。别说约定,就连约炮都不带这么随意的。然而仔细一想,又好像没什么毛病,就是这么一路顺着过来,突然想起来,来日方长,还是得跟对方先打声招呼而已。
稀里糊涂的,就像是乔希仁的耳洞。但九方梓彦觉得,他们的事,还是比那个耳洞明白多了。
又过了良久,他问廖清舒:“那……先就这样?”
“嗯。别的等出去再说。”廖清舒道,“睡了吧。”
说完,他的房间灯就熄了。九方梓彦又在门口坐了会儿,这才起身回自己房间,走到半途又回头看了眼,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芒。他却总觉得,廖清舒还坐在那个地方。
这一夜闹腾到挺晚,连带着第二天早上也起不大来。直到近八点钟,廖清舒才睡眼惺忪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九方梓彦去了驱魔部——今天过去签个到,然后还得去研究院做检查。
这个梦里的设定就是,当他们两人照面的时候,身体会百分百失去控制权,这些日子来两人也习惯了,每当要跑剧情的时候,就会安静地躲到意识深处,一面窥伺着一切,一面收集着情报,一面思索着下次与对方交流,应该说些什么。
九方梓彦还在思考昨晚的事,廖清舒的心思却已不在那上面——自打今天起床后,他就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直到从研究院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小区,廖清舒才终于知道那种不安感是从何而来——只见单元楼下,一抹俏丽的身影正立在那里。一袭熟悉的蓝色连衣裙裙优雅而修身,灰色的半长头发凌乱地翘着,身材颀长、动作僵硬,正是穿着女装的方哲逸。
而他的手里,还牵着一只半人高的泰迪熊。泰迪熊毛发卷曲、表情无辜,脑门上像是清朝僵尸般贴着张纸,上书三个大字——“廖清舒”
第151章 山海一梦(18)
“我……本来没想要来找你的。”坐在餐桌前,方哲逸一边握着水杯一边捏着嗓子道,眉眼间微带着愁苦,时不时看一眼坐在边上的泰迪熊,爱恋地抚着它的头,一举一动间,皆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可是小舒的情况越来越不好……”
“他怎么了?”九方梓彦——准确来说应该是陆蜚声,问道。方哲逸薄唇微抿,抬手将并不存在的碎发撩到耳后:“他总是做噩梦、生病,说有奇怪的叔叔阿姨找他。我有带他去找大师,却管不了什么用,效果时好时坏的。我猜……这事可能跟你有关。”
不用猜了,就是有关。九方梓彦这么想着,见怪不怪。混血半妖很少有年幼就觉醒的,大多数要等到青春期,能力才会渐露端倪,但那股天生的气息却是隐藏不了的。有贪图力量的杂妖恶鬼,就喜欢对这种尚未觉醒的小半妖下手,循着气息一路找来,潜进梦里,作妖作祟,去吸小孩的精气,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用余光瞥了眼桌角,一个丑得极具个性的小灵通正被摆在那里,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是通话中。他有心想将那手机摆正一点,身体却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还在多此一举地问着:“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以前留给我的号码,我一直留着。”方哲逸眼帘低垂,两手不安地交叠,“我试着用那个号码联系你,结果找到了一个姓杨的人。他又给了我另一个号码,叫我去问他兄弟。”
“杨师泥。”话说到此处,不管是九方梓彦还是陆蜚声俱是明白过来了,“他告诉了你我的地址。”
方哲逸缓缓点头,轻轻咬着嘴唇,怯怯地看了眼九方梓彦:“你不方便吗?”
“没有的事。”九方梓彦摇头,又问道,“你现在住哪儿?”
“我找了间招待所……”方哲逸话未说完,便被九方梓彦打断:“别,招待所人来人往的,条件又不好。等我到这附近帮你找间房子,你先住下来,小舒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语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方哲逸,犹豫半晌,叹了口气:“婉瑜,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方哲逸徐徐地说着,抬眼深情地注视着九方梓彦,“你不亏欠我什么,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现在也没别的要求,只要小舒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他伸手将那只贴着“廖清舒”纸条的泰迪熊抱了过来,搂在怀里,用脸颊蹭着它的头,鼻子抽动两下,眼眶渐渐泛湿:“他是我的一切。”
九方梓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一部叫《情深深雨濛濛》的琼瑶剧。里面有个叫可云的配角,因为刺激发疯了,天天抱着个枕头叫孩子。他觉得方哲逸现在也差不离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对方哲逸说一句“妈的智障”,再不济就甩一个意思差不多的眼神也行,只要能表达他现在波澜壮阔充满卧草的心情就好。然而事实却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方哲逸拍了拍熊仔的头,让熊仔叫“爸爸”;而自己,则用一种充满父爱的死蠢眼神凝视着那只熊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完了还报以一个傻乎乎的笑。
——可云,真是太可怕了。
卧室里,廖清舒正躺倒在床上,一手横在眼睛上方,一手拿着个小灵通,贴在耳边,客厅中的对话从听筒中悉数传来。听着方哲逸那捏得细细的声音,他厌恶地撇嘴,挡在脸上的胳膊移开,露出满是愠怒的眼。
乔希仁的这个梦算是怎么回事?把他设定成一头大熊仔,这他无所谓;可硬把方哲逸设成他妈妈,这就太过分了!
尤其方哲逸表现得还那么雷!
廖清舒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躲在自己房间里闷闷地扯被子。过了会儿,手机里忽然传出了九方梓彦的声音:“喂?都听到了吗?”
廖清舒听他语气绝望、嗓音疲惫,怒气登时去了大半,颇有些同情道:“嗯。你那边处理好了?你没事吧?”
九方梓彦应了一声:“还好,就是眼睛被辣得发疼。”
“……辛苦你了。”廖清舒翻身坐起,客厅内,九方梓彦也用相同的姿势缩在了椅上,望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方哲逸人虽已离开,留下的香水味还在,他厌弃地皱皱鼻子,问廖清舒:“对今天的事,你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廖清舒坦白道,“这个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连我那个爸是半路捡的都不知道。我说怎么对他印象那么少呢。”
“这样啊。”九方梓彦沉吟了一下,“那你家出事的时间,你还记得清楚吗?”
廖清舒脸色陡变:“你什么意思?”
“直觉而已。”九方梓彦道,“这个梦里除了‘乔希仁’和‘陆蜚声’,就只有你母亲和小时候的你被‘扮演’了。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我那个不叫被扮演,我就是一团熊仔状的马赛克好吧。”廖清舒说着,抬手摸了下自己犹带着一个窟窿的耳垂:“我说,他别是把我妈当情敌了吧。”
“这说不定。”九方梓彦从椅上下来,下意识地往廖清舒房间走,走到半途才想起两人不好见面,这才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口中问道:“你耳朵还疼吗?”
“啊?”廖清舒愣了下,忙把手放了下来,“不疼了。”
“行。”九方梓彦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那现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廖清舒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便道:“嗯,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他挂断电话,抬眼看了眼墙上老式的窗户,忽然皱起了眉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窗玻璃刚刚似乎震动了一下。
而直到数日后,廖清舒才意识到,“走一步看一步”,这句看似大智若愚的话,其实是个多糟糕的决定。
此时的陆蜚声显然已对廖婉瑜母子上了心,每天抽空帮着看房照料不说,还偷偷联系起了自己在妖族的朋友。他自己没养过孩子,对小半妖的问题一知半解,现在突然却像是觉醒了一样,开启了一种“准奶爸”的模式,四处打听;每日与乔希仁交谈的重点也从“我当年是这样泡到豹女的”变成了“以后我要这样养儿子”。乔希仁嘴上不说,对陆蜚声的态度却渐渐疏远起来,也不像平时一样迁就照顾,陆蜚声却依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只管操心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