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特别丰盛。
丰盛到好像是被挖了一个大坑,等着顾卿主动、毫无防备的跳下去。
餐桌上只有顾卿和秦山两个人,秦山殷切的给她夹菜:“来,这是袁阿姨特意给你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的,以前袁阿姨在五星级酒店当总厨,可厉害了。”
顾卿乖乖的吃着,好奇的问道:“秦山叔叔,为什么没看见其他人呢?这么大的房子,是你一个人住吗?”
秦山点了点头,温和道:“对,只有我一个人住。”
顾卿眉眼弯弯,嘴里嚼着甜腻的肉,脸颊微微鼓了起来,像只小仓鼠,两只眼睛黑亮水灵,清澈干净。
秦山笑着跟她说:“小卿卿长大了要不要住在这里呀?”
顾卿困惑的看着他,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以后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秦山忍不住摸了摸她圆圆的头:“对呀,你想住在这里都可以的。”
顾卿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但很快的,她欢喜的用力点头:“谢谢秦山叔叔,我特别喜欢在这里。”
这里比福利院好,这里没有其他的小朋友欺负她,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有秦山叔叔的陪伴,就像是童话里的小木屋一样。
秦山又给她夹了一块嫩豆腐,诱哄道:“但是,只有茅山弟子才能住在这里,小卿卿愿意成为茅山弟子吗?”
“茅山弟子是什么?”
“就是跟我一样,跟我一样的工作。”
“那叔叔,你的工作是什么呀?”
幼小的顾卿捧着脸,好奇地看着秦山,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饭也不吃了,像个学校里认真听课的乖孩子,等着秦山解惑。
年纪小,总有十万个为什么。
“叔叔的工作,就是捉住那些徘徊在人世因为各种原因不肯离去的灵魂,茅山术语称为——鬼魂。”
顾卿看不出他笑容中的微微深意,迟疑了好久想着秦山叔叔将他从福利院中解救出来,肯定不是坏人,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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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天眼的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瓢泼倾盆,池塘里的水差点溢了出来,蟋蟀以及各种小虫子的和鸣淹没在雨水的冲刷中,不见声响。
不到六岁的顾卿连最懵懂的情感都还没有生出,就陡然陷入了噩梦当中。
梦里,铁骑战马嘶铭,旗鼓震天,也是一个雨天,她看见一位长得非常好看的女人,穿着繁复华丽的衣服,满脸肃杀扭曲,一步步朝着小顾卿走来,声声泣血,怨恨无比。
“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嫁给承欢?!”
顾卿茫然的看着她,看见她拿了一柄剑朝着自己胸口刺来。
那梦境实在是真实得可怕,顾卿被镇住,呆呆的低着头望着自己胸口。
她的身体被刺穿,中间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正朝外汩汩流血不止。
与此同时,两道不同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道苍老,一道异常年轻,还非常好听,比秦山的声音还好听,都在叫着:
“卿卿!”
小顾卿被吓醒了,她哭得两眼含泪,惶恐不已。
住在隔壁的秦山闻声推门而入,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被安抚道:“顾卿别怕,别怕。”
自从那以后,顾卿的噩梦才是真正的开始。
每天晚上重复着最开始的那个梦,直到某的一天,她终于开始做一些正常的,稍微美好的一个梦,梦里有她的父亲,将她举高高,满脸威严的脸上慈爱又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的卿卿,拥有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容貌,最尊贵的身份,最温柔善良的心肠,全天下的百姓,都将为你祈福。”
等到顾卿正式开始跟着秦山叔叔学习茅山术法以后,那些梦,逐渐变化成了各种各样的,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顾卿聪慧、懂事早熟,梦里姜卿也在跟着长大,在十五岁及笄之前,她悄悄的躲在金銮殿后,看着父皇严肃着脸,对着下方自千里之外各个地方的从乡试、会试来到殿试,站在金銮殿殿下的贡士们一个一个出着题。
而其中的一个男人生的特别好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皇帝提出的问题他对答如流,仿若标准答案。
姜卿站在金銮殿的柱子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心咚咚咚的跳,一张脸红红扑扑的。
当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姜卿看中的那个人,他姓赵,名无争,字承欢,毫无意外的成为今年的榜首状元郎。
美名扬千里,所有国家都知道,姜国新科状元郎,美姿仪,性沉稳,风流倜傥,面若冠玉。
第二天,姜卿羞涩在父皇微微笑着的目光中,说了我想嫁给赵承欢,成为他的妻子。
姜皇过了几天,召见赵承欢入宫。
他在书房上方坐着,赵承欢跪在地上不明所以。
“皇上,您是想让我娶荣昌公主为妻吗?”
荣昌公主,便是姜卿,皇帝在她出生时,大喜,赐名荣昌,寓意繁荣昌盛。
“你不愿意?”
皇帝面上隐隐带着怒气,责问:“可是家中早有妻儿?”
赵承欢摇头,“未曾娶妻,只是……”他不喜女人罢了。
他突然想起那天殿试,金銮殿的柱子旁,露出了短短的一截裙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长公主最喜爱的广袖流仙裙。
赵承欢眼角余光瞥到了正巧好奇张望的姜卿的眼睛,随后假装没发觉垂着眼,温文尔雅的继续回答皇帝刁钻的问题,
“难道朕的公主下嫁于你,还是你受了委屈不是?!”
赵承欢俯首跪拜:“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半响淡淡道:“荣昌心悦你,你如今是朕的肱骨之臣,也不好勉强于你,但今日冲撞朕,与朕顶嘴,自去领二十板子回家。”
赵承欢伏地恭敬道:“多谢陛下开恩。”
赵承欢领了罚,一瘸一拐坐上马车,回到府邸,跟着他来从乡里来的管家泪眼婆娑:“我的状元爷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去了趟金銮殿回来就成了这番摸样了?”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依老奴看,您还是回家吧,免得受这份委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事勿要再议。”赵承欢捂着发疼的屁股,冷静道,“又能去哪呢?”
他想起出御书房时,皇帝那神色莫测的表情,心中一阵发虚。
皇帝极其宠溺长公主荣昌,所有的新鲜物什连后宫三千嫔妃都未曾享受到,全部一箱箱的往长公主昭容宫送。
荣昌今年及笄,那就意味着她将要嫁人。
要么他国来朝做个和亲公主远走他乡,要么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姜国只有这么一位适龄的女儿,再小点不过四五岁左右。
赵承欢翻遍古籍,得出来了这个结论。
没过多久,蛮夷来朝,目的是求娶长公主荣昌姜卿。
一旦皇帝点头答应,那十五岁的娇生惯养的荣昌,就要在迎亲使者回去以后,重新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人轰轰烈烈的接回去。
此后经年,容华老去,再无机会重新入京。
皇帝在宫中设宴,为前来的使者接风洗尘。
正当使者准备将求亲一事托盘而出时,赵承欢陡然想起荣昌那双晶亮柔软的眼神,顿时站起身大声道:“且慢!”
使者不明所以,心中不安,皇帝面无表情,眼神讳莫如深。
只见新科状元郎从席间走出,朝着稳坐高堂的姜国皇帝,求娶长公主荣昌。
“臣有一事,请陛下成全。”
“何事?”
“臣心怡长公主荣昌,还未到京城时,听闻荣昌公主性格温柔、心地良善美貌无双、谦和待下,特地在今日道出,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被抢了话头的蛮夷使者大怒:“你欺人太甚!陛下……”
姜国皇帝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抚掌大笑:“善!”
没过多久,定好良辰吉日,及笄与婚事同时进行,喜上加喜。
当日,天下大赦,开仓放粮,百姓无不点头称赞,连街口那说书的先生,都改编了一个话本子,内容是公主与驸马有情人终成眷属,比翼双飞。
新婚当夜,驸马温柔恣意的挑开了荣昌公主的红盖头,在烛光下,见到姜卿那羞涩的眉眼,微微一怔。
姜卿抬起头,红着脸羞赧的望着自己的夫君,轻声道:“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喝合卺酒呀?”
驸马爷微笑着叫她卿卿,然后拿来了合卺酒与她交杯,当两人喝完以后,赵承欢才道:
“今晚,我睡地上,你早些休息吧。”
在姜卿的呆愣间,他打了个地铺睡着了。
姜卿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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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转换间,顾卿又梦到了自己当初,为了讨驸马开心时,耗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独创惊鸿舞,在舞娘孜孜不倦的教导下,完美的学会后,打算悄悄的给夫君一个惊喜。
跳舞是吃尽了苦头的,拉伸韧带,下腰以及各种琐事,最开始几天,姜卿瘫软着身体起不来床,最终还是硬撑着咬牙去了舞娘那学习怎么才能将手臂得更柔软,眼神更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