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熔儿吧?”姜木远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很温柔,姜辰远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以前的他都是冷冰冰的,现在的样子,真好。
“哥哥,你会怪我吗?”
“我为什么会怪你?你找到喜欢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该高兴才是。”姜木远又继续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你好好想想,你说喜欢我,到底是哪种喜欢?我想,那只是对家人的依赖吧,你之前没有认清楚自己的想法,现在你遇见了喜欢的人,就要去争取,所以不必内疚,我还是你哥哥,你照样可以喜欢我,这二者并不冲突。好了,你自己再想想,我先走了。”姜木远站起身,拍拍他的头,笑眯眯地走了。
这下可好了,儿子有媳妇儿了,弟弟也嫁出去了。姜木远心情愉快地哼着曲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无晴一见他高兴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书笑问道:“怎么这么高兴,莫不是天山掉馅饼了?”
姜木远不理会他的调笑,坐下来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茶,小眼神儿飘呀飘呀得意道:“我给咱们儿子找到媳妇儿了。”
“儿子不是早都有媳妇儿了吗?”
姜木远无视他,“我把弟弟给嫁出去了。”
“哦~”无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的确是你的功劳。”
第15章 现在还不算太迟
终于想开了之后,当天夜里姜辰远便办了正事,至于是谁办了谁,这种问题的可能性有很多。不过从二人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早晚成都还是可以看出来那么一点点的。姜木远其实挺好奇的,只是作为他实在不好意思问无晴而已,倒是后者看着他一副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的表情,抿唇一笑,摊开木远的手掌写了几个字,姜木远立刻摆出一副远原来如此的表情,一秒后变换了表情。无晴含笑望着他那长恨铁不成钢的脸,“反正又不是亲的。”
“好歹也和我一个姓啊!”姜木远从茶杯里抬起一张苦闷的脸,无晴隔着一个桌子顺了顺他的头发,“如此不是很好吗?”
“那要如何称呼?”总不可能把儿子叫“弟夫”或把弟弟叫“儿媳妇儿”吧???
“按原来就好。”
姜木远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弟弟就是泼出去的热水。
三月有余,白熔和姜辰远告别了无晴和姜木远,说是要去云游四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乘风而去食花为香。临行前,姜木远没有出门,他很害怕离别,哪怕只有短暂的分离也会是他很伤感,远远望着姜辰远依旧绯红却显得萧索的背影,姜木远红了眼眶,是亲人啊。
无晴送他们两个出门,拍了拍白熔的肩膀,“有时间常回来看看,你~娘他...挺舍不得你们的。”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木远默默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道:“都长大了啊。”
无晴走到他的旁边,默默把他搂入怀中,一言不发地轻拍着他的背。姜木远知道,这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
今日的别离是下一次重逢的开始,无晴这样告诉姜木远。于是,他便有了盼头,人的一生,总是有一些牵挂,不能忘也放不下。姜木远在每个晨昏中,翘首以待。
院子里的那颗柳树已经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了,记得这座屋子刚建起来的时候,它才有一根桥柱那么粗,然而那时它的树枝却异常繁茂,无晴老是喜欢在那底下乘凉,偶尔从缝隙中投下来的光影照在脸上,忽明忽暗,柔柔的,软软的。
十年不久,对妖来说,眨眼之间;对人来说,恍惚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气候变化了,姜木远老觉得冷,现在才是深秋季节,却总是觉得地面会结冰,连踩在上面也是硬硬的。本来想出来晒晒太阳的,却突然下起了小雨。姜木远扶着树打了几个喷嚏,又连着咳嗽了好久。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咳出来的泪水,将身上的外袍紧了紧,转身进屋子去了。
无晴今日一大早出门去了,姜木远用火钳子拨了拨炉子里的火,索然地丢下一根柴火,被无晴照顾惯了,居然连烧的炉火也不如无晴的旺。脱了鞋子上床,实在等不到无晴回来,只好盖了被子躺下,将自己裹的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门外。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体却不大利索了,一开始并没有怎么在意,等发觉的时候才觉得一日不如一日。无晴便每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名贵的药材熬成药。姜木远从小就不爱吃药,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欺负姜辰远被父亲打的昏睡了两天,全身青紫,也拒绝喝药,后来还是姜夫人熬了药粥加了青莲才遮住了药味。每次喝药的时候,姜辰远总是撒娇让无晴喂他,无情也不也拒绝,每次都是宠溺地看着他,然后将整碗药一口一口渡给他。
睡梦恍惚中,听见屋门吱呀了一声,迷迷糊糊感觉被人抱在了怀里,姜木远往那温暖的怀抱里靠了靠,觉得身上寒气去了一大半,眯着眼睛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无晴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书,一手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轻轻动了动被握紧的那只手,“无晴,你回来了。”
无晴放下手中的书,低下~身子将姜木远乱了的发理了理,“嗯,今天感觉好点了没?”
“好些了,本来打算晒晒太阳的,可是天又下雨了。”姜木远的神情略显沮丧。
无晴继续理着他的发,“我和你一起等太阳出来。”
一句话,便让姜木远无所适从的心平静下里。
隔了一会儿,姜木远闭着德尔眼睫动了动,“无晴,我想回家看看。”
“好,我陪你。”
次日,乌云散开了些,太阳投下微弱的影子,姜木远从厚重的衣袖中抽~出手遮住被阳光刺的有点痛的眼睛,“好歹也算个太阳了。”
夷县在西南,姜木远的家乡在东南,其实也不远,之所以十年没有回去,那是觉得没有什么牵挂。然而此时,姜木远竟有些痛恨起自己的狠心来,还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三日后,姜木远站在了姜家朱漆的大门前,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姜木远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扶上还没被太阳赛热的门环,微微弯起嘴角,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无晴,“你看,真好,它们都还在。”复又赶紧继续道:“你也在。”
门环拉起,落下,一声沉闷的响声透过了厚厚的铁门传进姜木远的耳朵里,余声久久不息......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一双干枯的手,接着是一道苍老的声音,最后是一头银白的发,“请问您找谁?”
“郑伯。”姜木远轻轻唤了一声。
老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确定的,“少...少爷?”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十几年的等待,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句。
郑伯激动地双手颤抖,拉着姜木远同样干瘦的手端详了好久,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立马放开,立马不见了踪影。随后院子里面就响起了他苍老却欢快的声音,“老爷,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大少爷真的回来了!”
姜木远呆呆地站在门口,讷讷地看着无晴,“我是不是很不孝?”
无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现在还不算迟。”
自从姜木远没了踪影之后,姜父卧病多年,原本以为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不测,却仍然让人一直打听他的下落,当寻遍大江南北之后仍无消息之后,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平时吃饭都把被挺得直直的,瞬间却老了几十岁。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如此一来,一点小风寒足以拖垮整个人。
所以当他听见郑管家扯着嗓子喊儿子回来的时候,心跳快乐几秒,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冲出门去。过了两秒之后,姜父平静了下来,闯了衣服下床,让下人撤掉任何能让别人发觉院子里有病人的痕迹。才吩咐郑管家去叫姜木远进来。
站在自己家门前,姜木远却胆怯了,他不敢自己就那样跨进去,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自从姜夫人去世后,姜木远觉得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任何自己可留恋的了。其实这些年他有后悔过,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但判刑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何时行刑,可是犯人知道自己要死了,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等待着煎熬,终于等到了那一刻之后,尘埃落定,犯人却胆怯了。
姜木远觉得,此时自己就是这个犯人。
“无晴,要不我们回去吧?”
“再等一下吧。”和无晴在一起这么多年,每一次焦躁不安时,只要他在身边,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他内心平静下来。
“好。”然后门开了,开门的依然是郑伯,“老爷让少爷进去。”郑伯看了一眼姜木远身后的无晴,“这位是...少爷的朋友吧?”
姜木远很快答道:“是。”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很重要的朋友。”
无晴看着姜木远一副带女婿见爹娘的表情,无声地笑了笑,跟着姜木远进了门。
怀念地看着曾经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姜木远眼里水波泛滥,真好,一切还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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