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马车的时候金玉堂陪着甘青司在车里,见他情绪低落金玉堂忙不迭安慰,“大哥,没事,你怎么着都是我大哥啊,我很敬佩你的!”
“哼!”
“哎呀,大哥!”金玉堂甜腻腻的叫着,把莫游逗乐了。
这一路就成了十八岁的金玉堂哄二十四岁的甘青司,大家看得热闹,也笑得欢畅。
一入昭溪城门就见梦岭子弟在外等候,席子期和席若白刚下马两人就围了过来。
“见过二师兄七师兄!”
“我们正准备回梦岭,可是有事交代?”席子期问。
一人抱拳,“三长老让我们特在此转告,请师兄回席府一趟。”
席子期虽有疑问还是应了,“若白。”
席若白微微皱眉,“那便回去吧。”话完他转向在马车里闹得欢腾的人忽地眼皮一跳。压下心中惊慌,他又掩去许多纷扰思绪。
绕过照壁,席若白便看到负手背立的席严生。
几人皆是恭恭敬敬的开口唤了他,而席严生却并不回应。
席若白又道,“父亲。”
“你还知道叫父亲?”席严生声音很低不难听出其中怒气。他一掌拍桌厚实的金丝楠乌木生出几道裂痕。“席若白你给我跪下!”
席若白拂了衣摆屈膝跪地。
席严生转过头看了一眼众人,在看向甘青司时眼神又沉了下去,他指着席若白问,“你可听得这三国中传的是什么话?”
“听欢不知。”
“梦岭席若白不知廉耻,罔顾伦常,与男子相恋,这话你认还是不认?”
席若白抬眼,“与男子相恋我认,前者我绝不认同。”
“席听欢!我当真是教出个好儿子啊!”席严生气极一掌便拍过去,席若白也铁铮铮跪在那不躲,掌便打在甘青司身上。
“又是你!”席严生瞋目切齿,“四更天一事我不计较也就罢了,今日这事你们休想我放过!”
“席伯父,听欢并未做错何事还请您莫责怪他。”甘青司惨白着脸,方才那一掌扎实打在他的伤口上,可他怕席若白担心便强忍伤痛。从掌力他便看出席严生的怒火,眼下更是怕席若白说话。
“他未做错事?阴阳相违闹出这天大的笑话,莫不成还做对了?”
“父亲,你说我违背门规错了我可以认,可若说我与夙冶在一起错了,即便是你再罚上我几百鞭,席听欢断不认!”
甘青司心下不知将他的话念了多少遍,他的席听欢,一向如此。
“好你个不认!席听欢,你给我滚过来!”
席严生快步走向回廊,席若白握着甘青司的手,道,“你一鞭也不许挡。”
“听欢……,”
“这事不容你拒绝。”
甘青司沉重地点头,攥紧了手。
席子期、江溢和莫游实在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香堂上无数烛火映照着灵牌,席严生向席若白道,“上香。”
席若白取过三炷香,纸钱燃起后,他将香点上又拜了三拜这才落入香炉。
“跪下。”席严生见他满脸坦荡,问道,“你可知你拜的是谁?”
“席家列祖列宗。”席若白答。
席严生视线转回香堂,“错,你拜的是西越席常氏,若毓!”
常若毓,是席若白娘亲的名字。
席若白眼睛一涩难以开口。
“若毓与我夫妻不过几载,我此生唯爱她一人,她从小体弱多病我一直不愿她生育,你祖父母望我有后,若毓为了我在安平年六月十三日诞下你也在同日离我而去。若白是我想与她白头到老取的名,听欢是她为我可得一世欢喜给你取的字。对你严加管教是因你是若毓满怀期待的儿子,望你终有一日如她所愿,可曾想到你会如此。”席严生眼角泛起泪花,“我席严生自诩教子有方,未曾想却教出你这么个离经叛道之子!席若白!今日你认也好不认也罢,当着你娘亲的面我问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
席若白面色平静,可舌尖早已破口成血,“父亲,你为何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因我是你父!”
“父亲到底想如何?”
“与甘青司断绝来往,从今以后再无瓜葛,你,忘了他罢。”
席若白身子一震,“好一个再无瓜葛。”他低笑两声,“父亲,刻在心尖的名字,你让我如何剜去?”
“不过同为男子你还能痴恋到何地步?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女娇娥作伴非得选个甘青司不成?”
席若白吞下哽咽,喑哑道,“女子也好男子也罢,我求的只是一人。”
“我不听你这些荒唐之事!”席严生指着常若毓的灵位道,“你母生你,我养你,你要是真求这一人,你大可走出席府,我席严生不认你这个儿子便罢。”
“父亲何苦用娘亲来压我?”
席严生满腔怒火,狠声问道,“你当真忘不了他?”
席若白胸间一痛腥辣之味在喉,他不做想,苍凉道,“父亲忘得了娘亲吗?”
“席若白!你应是不应?是走出席府还是给我好生跪在这反省?”
“父亲可还记得十年前我中了恶诅文一事?”见席严生眉一皱,他又道,“我跪了三月都未曾反省,这回您让我反省多久呢?”
“那你是要走了?”席严生看向他。
“听欢……不敢。”
“很好,甘公子,你可听明白了?”
甘青司注视着席若白的背影,忍痛道,“席伯父,我听明白了。”
“席听欢!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席严生怒喝。
身形微晃席若白转身站起的动作十分迟钝,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他才敢对上甘青司柔光成海的眼,“夙冶,你想听我说什么?”
甘青司突然发现拥抱的距离竟也会遥不可及,他笑道,“说,春生是你,夏炙也是你。”
——听欢,喜欢这种事啊,是关得了秋殇冬寒雪,锁不住春生夏炙融的。
第六十章 席若白:怎生也这么痛
席若白勾起唇角,“甘青司,席若白的春生是你,夏炙是你,风花是你,雪月也是你。”
“嗯,我听清楚了。听欢,十年远不远?”
“远也不远。”
“那我也说清楚,听欢,多少个十年我甘夙冶也等得。”
席严生一个掌风将两人分开,“冬夜,把东西拿上来!”
在一旁的丫鬟哭着摇头,“老爷,求您……,”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冬夜捂着嘴跑出门外,江溢和席子期已是满目担忧,可这时谁都不敢插嘴若是惹怒了席严生,他们更不敢想两人会如何。
好半晌冬夜颤巍巍的端着个托盘而来,上面两个青瓷瓶,左边刻着‘忘川’右边刻着‘参商’,无论哪一个席若白都十分清楚,两者不是剧毒却胜过剧毒,这是几年前席世研制出来的药水。
忘川情却,了心中至情之人,忘今尘最牵之事。参商不遇,君不晓余发白,余亦不知君老。
“选一个喝下。”席严生的话犹如最后通牒,听到的人皆是心颤不已。
席若白拿起忘川,“父亲,此举岂不是证无论忘川参商,甘青司是我席若白此生至情,此世愿首之人吗?”他笑叹一声,举起忘川便砸,药水四洒碎瓷也是凌乱无章。执起参商走到甘青司面前攀上他的手,取其气,离其身。
“暖和。”甘青司握紧了他,两人手心皆是血汗纵横,伤口所覆更是连心。
“夙冶……,”是了,甘青司怕冷,他怎么舍得他远去,可要他忘了,他宁愿如此。
甘青司一把拉他入怀环抱,紧紧相拥时,他道,“有君如此,此寒不畏。”还没等席若白回答甘青司就已点住他的穴,鬼气成索绑在席若白身上。他手中淡紫仙气缭绕,极快的将它放入瓷瓶甘青司一饮而尽。
席若白眼见甘青司倒下地,一行热泪终是过了脸庞。
江溢几人赶到他身边时甘青司已经痛得话不能言,抽搐着身子,他太阳穴处筋凸起指骨分明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若儿,师兄先带走他。”江溢未等席若白回答背起甘青司就往外冲。
参商之痛,蚀骨锥心。解法便是两两不见,参商相离。
喉间之血再也无法强忍,席若白的衣裳上满是猩红一点一滴刺目异常,他看着甘青司握过自己的手,喃喃道,“未曾饮下,怎生也这么痛?”
匆忙找了间客栈,江溢立马唤来了郎中给甘青司查探,等郎中把脉时甘青司已恢复寻常,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后郎中离去,屋内只剩几人谁也未开口。
呼吸声仍旧有些急促,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翻身的动作带着伤隐隐作痛,“我无事,放心,你们回去吧。”
江溢他们陆续出了房门。宁神的熏香烟过窗外也是锁不去的喧嚣,却未能盖了屋中低低呜咽也藏不住一室情伤。
“少爷不会是受打击人神志不清了吧?”
“别胡说,怎么会呢?”
“可是我分明见到他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实在是怕人。”
“老爷怎么忍心把少爷逼到这个地步?”
“许是怕人言,只是苦了少爷。”
“唉。”
冬夜本想出声打断最后还是躲在柱子后,晚饭刚送到桃夭苑外,她就见席若白在低语什么,乍然一见她也是大惊失色差点没把手上食盘打翻。
“冬夜?”席若白走出桃夭苑接过她手中托盘。
冬夜印象中的少爷很是高大清冷,她每次要抬酸了脖子和他讲话可后来少爷就会低下脑袋和自己交代事情,那时她就知道他不是这般冷漠之人。许少见少爷笑,从来他的事情都是自己打理,唯一送饭时她能有机会到这桃夭苑,总以为少爷是个寡情之人可她从没想过席若白会有那样的执着。“少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