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青司这才明白当初宣式后遇到的并不是召灵,而是林寻之的气灵。他一向不用武器而是以气替代,让人无法分辨灵鬼,当初他的目的的确是让人误会北楚,借此让大家将事情闹开,通都终场之事也能不了了之。
“你为的是什么?”
徐慕臣大笑几声,道,“当然是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鬼力,统领北楚万千尸者,成为鬼王,不,鬼帝。十年前我就是为了得到甘良而来,他参加四更天之时我便十分看重他,以他作为召鬼再好不过,可没想到事情并不顺利,饶是我那么多召鬼竟然还是被他灭了个干净。这次我长了心眼,十年的安排部署,看来很是顺利,既然你父亲无命作我召鬼,你来倒也是很好。”
“原来徐殿主竟如此器重我。”甘青司以剑相撑站了起来。
徐慕臣看出他的决意,手握在徐安延的脖子,“二弟,走好。”‘咔’的一声,徐安延歪头倒地。此时血牢疯狂滋长,而灵师鬼师更是受到极大的压迫,有的鬼手脱困而出迅猛地袭向鬼师灵师借此汲取灵力鬼力,这时天干地支的人都已无力支撑,阵法大破,一时间所有人慌乱逃窜。
在鬼牢全然形成之时,已是尸横遍地血海殷红,血手满足于此也不再动作,安分的集中到徐慕臣身后。大多鬼师灵师已是瘫软在地,竭尽的鬼力灵力连带着体力一同消逝,大家绝望的看着如炼狱的场景,等待着下一刻的死亡。
徐慕臣抽出徐安延胸膛的剑,慢步走向甘青司。
倒在地上的席若白双目欲裂,拼了命往前爬,他浑身都是血,一袭白衣早不复往日。
甘信艰难的发出声音,“徐慕臣,你要召鬼尽管冲我来,莫动我侄。”
“可惜甘青司这一身鬼力我十分中意,有了他的身体和魂魄我想比任何人都值呢。”
“既然说我值,那就别动我叔,不然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徐慕臣一剑落在他的颈侧,道,“好,可有什么遗愿?”
甘青司勾唇一笑道,“那可就多了。”
“恐怕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说。”
甘青司淡下眸色借着如影用力转了下身子,看到缓缓爬向自己的人他一时湿了眼角,“别动。”
席若白对望着他的眼摇头。
“地上那么脏,衣服怎么洗得干净?”甘青司心疼的看着他,道,“听欢,别过来。”
席若白不听,任由碎石残块割破衣裳和皮肉,一点点的往前爬。
他道,“你等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席若白:你休想留我一人
“你就不听我的?”
席若白顿了一下,道,“不听。”
“席听欢,二月初八惊蛰你答应我的可还记得?若我赢得四更天头筹,你会如何?”
“你要我如何便如何。”
甘青司笑得很是开心,大声问道,“百须长老,当初您问我的话可还作数?还要不要我入梦岭?我可先说,四国府我都是不去的,您要不斟酌三番?”
重伤在旁的席百须听了这话也是无奈,想起那时还有些好笑,如今大家命悬一线,被他这么一倒腾,也没了心思去哀叹什么,他回道,“斟酌了三番,梦岭欢迎司公子!”
甘青司嘿嘿一笑,道,“听欢,听见没,你们长老答应了。”
席若白仍是往前爬,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剑来到甘青司后背心窝处,他笑问,“席听欢,你嫁我不嫁?”
席若白死命咬住唇,一个劲朝前爬。
他的眼柔色成暖阳,依旧轻声道,“你的回答呢?”
他们的距离不遥远,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够到甘青司。
当他伸手向他时,当他想回握住他的手时,剑穿过甘青司的心脏,他仍是笑着无半分痛苦,而席若白已泪痕满面。
“你他娘的住手!”江溢嘶喊出声。
白苏双目滑落泪痕高喊,“不要!”
“畜生!”白久痛喊一声,眼见着剑一寸寸没入他的胸膛。
他听到了,席若白抠紧石块不敢往前看,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能停,他还有没说完的话,那个人在等着他。
疼痛贯满胸腔时甘青司仍旧凝望着眼前的人,他看着他拖出一条血路,一样执拗的不吭声,他突地笑了,身侧的手缓缓动了动。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席若白抓住了他伸出的手,用力撑起身子跪在他身前。人就在他对面,他们两个半剑之隔,犹如不遇。
剑锋之血一滴滴落在他衣服,一点点染开血花,他凝望着甘青司渐渐灰暗的眼,终是开了口,“甘夙冶,我嫁……你听到了吗?”
甘青司微微张了口,暗红的血流出不停模糊着席若白的眼,他一次次抹去他嘴角的血,双手抖得不像样。
转眼他的手满是粘稠血迹,对方见此也不再开口,“夙冶,夙冶……,”
“嗯……听到了……,”甘青司费力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席听欢……,”他还有好多话要说,可是连抬手的动作都已经耗尽了气力,他瞳仁一痛急道,“不要……听欢……住手……,”
席若白握住剑身笑得极为悲切,“甘夙冶,席听欢将此心付你,九泉之下,切莫丢了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无阻隔,半截剑穿透席若白心脏,他环手在甘青司后背,终是靠在了他的肩膀。
“听欢……,”
“都说了,此去经年,与君同寿,你休想留我一人。”
赌气的话犹是情深,甘青司嘴角挂着笑逐渐合上双眼,泪水滑落,他道,“听欢……我在这……,”
意识到什么的席若白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恨不得自己能更用力抱紧他些,可是他也没了力气,甚至感受不到半点痛觉,明明方才痛到心结,如今竟什么都没有了。
“你走了吗?”席若白没有得到回应,他蹭了蹭他的肩头,这人即使死去也不会倒下让他依靠,席若白淡淡一笑,“我来了……,”
你知道吗?他们不曾穿过嫁衣,也不曾在双亲前山盟海誓,二人血衣作媒,久偎为伴,只不过同赴一场死,共赴一情冢。
台下痛哭声成片,有的为了自己,有的为了多情人。
江溢奋力一擦眼中泪水,血迹斑斑的脸上满是恨色。
见到眼前的一幕徐慕臣笑得畅快,对面的靳谌泪痕没入地面混了血沙。
“我还以为甘世子有天大的本事,没想到竟然比甘良无用多了,真是痛快。你父亲既然没有这般良机,你便好生替他看着吧。”徐慕臣一手覆在他的头顶,黑雾紧绕在他的周围,未几甘青司身上盈出淡淡蓝点,渐渐汇聚成人形。
他近乎癫狂的看着甘青司破体的魂魄,右手早已画好符咒,鬼师一眼便认出那是弑灵所用的高阶符咒,无论对方情愿与否,成为召鬼也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徐慕臣的修为并不低。
符咒感受到魂魄强大的鬼力开始剧烈颤动,下一刻甘青司的魂魄竟然直直往另一方向飞去,只见人群中一人身上金光熠熠,无数言文缠绕在他周围,纯鬼师能学的圣鬼经能强行夺魂摄魄,想到自己的事断在此处,徐慕臣横眉怒目,破嗓道,“梦岭鬼道小儿!坏我好事定让你碎尸万段!”
发动圣鬼经的江溢把甘青司锁在身旁,他并不答话,左手言文覆在甘青司胸口。
言文飞快倒转,下一刻,甘青司魂魄逐渐聚魂,缓缓睁开了眼,“坏你好事的是我。”
徐慕臣愣在原地,猛地指向人群,“给我杀!”
血手收到指令,立刻膨胀起来朝他们飞去,一路上四处扫荡,激起乱石飞沙。
此时金色光阵出现在甘青司脚底,在场鬼师全部明了,金行厉鬼!甘青司竟然成为了江溢的金行厉鬼!
“万鬼奉,劳诸君一战,北楚甘氏一百零六代后人夙冶敬上!”甘青司话完,尸吼开始回荡在通都各方,再往上看,无数尸者亡魂竟纷纷敲打着血牢。
魂灯守逝去的人也化作鬼影浮现于四周,皆是双目通红,积愤的眼朝向徐慕臣。
金行厉鬼号万鬼,动万尸,而身为北楚通都世子的甘青司更是众先者心目中的鬼帝之子,遥想十年前甘无衣以灵上祭号百鬼行,如今其子化厉鬼令通都万鬼奉,饶是封尸血沼对付鬼师灵师再强悍,也抵不过上万亡魂与尸者的攻击。
封尸血沼瓦解时,血手被无数行尸啃噬,而源源不断攀爬出来的枯骨也被亡灵纷纷退回。
甘青司倏地朝前飞过,双目冷肃,“徐慕臣,十年之仇,甘青司加倍奉之。”
大势已去的徐慕臣也深感绝望,一瞬间他眼神毒辣的看向甘青司,“就算你是金厉又如何?海上那日我能用破鬼阵伤你,今日以你这灵体之躯能奈我何?”
徐慕臣袖中亡灵蜂拥而出,甘青司只轻轻一挥手它们便消失不见,此时徐慕臣使出全身灵力力压比试台,其上的甘信受到影响倒出几丈外,而赤色破鬼阵已将甘青司笼络其中,无数光束纷纷溅起企图将他紧锁。
此时支撑甘青司鬼气的江溢也同样被破鬼阵之力压制,他一个气力不支单膝跪地,几个身影跌跌撞撞赶来,白苏、白瞳和白久同时将手按在了江溢臂膀。
号令万鬼的甘青司又岂是四人鬼力能温养,鬼力将竭对鬼师而言不仅是失去所有召鬼,自身魂魄也会受损,一个不小心就是灰飞烟灭,可四人全然不在意后果,一心只为冲向徐慕臣的人。
躲避徐慕臣攻击的甘青司耗费着大量鬼气,就是通都四周的阴气也不能满足他在破鬼阵中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