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焰火从前一路飞跃,半晌就传来阵阵脚步声,白瞳身后跟着数名召鬼疾行,见到众人他才收回召鬼,徒留鬼火浮在周身。“阿司,你搞什么鬼,玩失踪也就算了,你玩诈死?真不怕把王爷气出病来?”
“叔知道了?”
“你也要我瞒得过啊,王爷在阿久传讯后才回了通都。”
“叔竟然亲自过来,那我不是玩完了?”
白苏颔首,话中是藏不住的笑意,“王爷说罚你通都终场时为百家开路。”
开路放在前些日子他二话不说点头就答应,可要是放现在不是让他拼了老命修筑鬼气吗,再说听他叔的意思,指不定就他一人开路,方才御尸半刻他都上气不接下气,这要是满城行尸那他不得一命呜呼?
“我叔开玩笑呢吧?”
白瞳认真答他,“王爷说不许我们三人帮忙,你也知道我们不擅乐师的活,到时就靠你一人了。另外王爷交代,回通都后不许再出北楚半步。”
甘青司倔气道,“这腿长在我身上,叔还能管住我不成?”
白瞳阴测测笑道,“王爷说要是你不听话,饶是对不住良伯伯和曲伯母也打断你的腿。你看看你能飞着出去吗?”
“我叔是不是生气了?”
“我从未见过阿爹那般着急的样子。”白苏道,“阿司,他说若是你出了事,他无颜去见良伯伯、良伯母,以死谢罪都无用。”
“我届时听话就是了。”甘青司也知道甘信对他的关怀,说是让他开路,不过是想他勤修把身子骨练好。从小他叔就极为严厉,与他阿爹开朗活泼的性子比起来简直就是死板顽固,可无论他再惹事,甘信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甘信本有一大他半岁的儿子,他们未出生时离奇失踪后再无音讯,因此他对甘愿和自己十分疼爱,就是甘良发起火来也要被自家弟弟教训,而这次自己又不让他省心,心中也着实难受。
白瞳见对方情绪低落,又道,“阿爹他不过说说,你当真以为他舍得打断你的腿?”
“我倒宁愿他打我。”甘青司叹道,“叔知道我的性子把北楚重担全扛在自己身上,我却总让他提心吊胆的,你说他要是数落我几句多好。”
“阿爹本就少话,这不是甘愿捡着了么。”白瞳记忆里甘信极为不喜言笑,说话做事也总是一丝不苟,甘愿倒像极了他的性格。若说他狠心把他们三个送出北楚,可厚积的书信无一不透出他的关心,他们对甘信尊敬,也同样把他当作自己的生父。
甘青司一笑置之,他阿爹总说甘愿是和甘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自己又全随了他,如今看来还真是这般。
沿着坑坑洼洼的山坡前行许久,终是看到灯火稀疏,白苏和白瞳两人一施法阵,众人见机趁着结界散开的一瞬进入城中角落,两人也随之飞落地面。结界一合上,席若白、席子期和甘云归猛地回身看向远处,三人神情皆是疑惑。不久后雪青灵光仍在甘云归眼中游走,似是在探寻什么。
“如何了?”江溢问道。
席子期看向几步之外的席若白,道,“如果若白同我一样感应到灵力,那便无错了。”
他们灵师对鬼力不甚敏感,可灵力若是阶位相差不大还是能准确察觉。
沉黑山林看不出一丝异常,席若白仍紧盯着来时山坡,道,“我方才也感到一刹的灵力,并且还不弱。”
甘云归细细回想着方才熟悉的感觉,接着开口道,“我记得上次靳谌是红色灵光可对?若我刚才没看错,是一道红光。”
席若白和席子期神情当下严肃,异口同声道,“黄法。”
“难道是靳谌?”江溢转头看向甘青司,“莫不会他是布阵人?”
甘青司摆首道,“不知。云归,你可还记得大概位置?”
“嗯,但至少在二十里之外。”
“现在赶去也追不上,今日大家走了一路,还是明日再探吧。”甘青司说完众人也纷纷首肯。
“也是,夜黑不方便查探,还是先随我回落脚处吧,今日养足了精神,明日可有得走呢。”白瞳说着便往前带路,大家也是疲惫不堪,一路上就连话都少了许多。
玉岭城内不算繁华,可房屋比比皆是,按照三国的习惯,夜浓正是酒香赏月时,可大街上就连猫狗都不见一只。风徐徐吹动落叶,空巷看上去极为萧索。偶尔见几家窗户一点灯光,没一会儿又熄得昏暗。
折了几个来回,从大街穿过小巷,从小河穿到池塘,山壁下只见一个不大的破屋在风中摇摇欲坠,一堵土墙七零八落,就连大门都塌了一面。
白瞳无奈道,“我可是尽力了,谁知道玉岭主城无客栈,更无人家收留。我走了好些住户,好一点的就劝我往仙门钻,差一点的直接把我赶出来。要不是大姐来得及时,人家也不会透露这地方给我们。”白瞳动作娴熟的把门安好又才稳当推开。
“这城里人多不会来此,倒也极为安静。”白苏轻挥衣袖,屋内烛火通明,灯点上后里面摆设让人不住感叹,门外破败似乎与房内崭新格格不入,从桌椅板凳到挂画都极为雅致,案上一鼎熏香也更添别样风韵。
“这些可都是大姐收拾的,床铺也给你们整拾好了,可这屋子不大,就三间房,一个柴房都被大姐硬改成上等厢房了,你们自己挑。”
一听这话甘云归心里对白苏更是喜爱,道,“苏姐姐,你这不嫁我我非得哭死!”
白苏又被他逗笑,道,“小小年纪倒是真会唬人。”
白瞳惊觉奇怪,问道,“他是谁?”
甘青司回道,“你应该认识啊。”
紧盯甘云归许久,压下心中惶恐,白瞳道,“他是……,”
“唐轻尘的身子,魂不是。”
白瞳略微失落,道,“原来如此。”放下沉闷后,他便出门去烧炭火,甘青司也跟着去帮忙。
等他们端着火盆进屋,大家已经在堂屋坐成一圈,关上大门屋子里顿时暖和至极,一扫全身寒气舒服通透,待白苏递上一杯杯热茶,大家别提有多畅快。
见众人缓和不少,白瞳开口问道,“靳谌的事我在阿久传信中知晓了,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他跟着你?”
甘青司吹开茶盅热气轻啜一口,道,“不知。我们下船之后有许多人同行,祈神佑、华凌教和当云观三家不说,我和云归也一直与清平观在一起。对灵力我甚感不觉,可当时我却发现有鬼力在,若是四家弟子大可不必躲在暗处。可快到惊雀他们都未露面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想来是顾忌着我身边人太多不便动手。而后惊雀台我对上那小子时用了鬼力,却发现我的鬼力也在场中。那日卫海,我在带我冲向破鬼阵坠海的人身上留了残余鬼气,怕对方察觉我也不便搜寻,便不再细查。”
白苏紧张地看向甘青司,“阿司,你说破鬼阵?”
“是,专门对付鬼师的破鬼阵。那黑衣人召了无数亡魂,我以为他是鬼师,可曾想他也是灵师还让他有机会布下破鬼阵。放心,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那带着你坠海的人……,”
甘青司苦笑,“是靳谌,我不通灵力,鬼力在他身上潜伏甚久也不自知。惊雀一战后,云归在众人眼下暴露,我便觉他有所动作,那时才知他们的目的或许是唐轻尘。可惊雀人众多,我身边又有听欢他们在,他们更不好下手,也迟迟未行动。于是我便想法子把真相告诉唐霜天,让听欢与我争执只剩我二人,后来,靳谌就出现了。”
“你怎么认出靳谌的?”白瞳好奇的问,毕竟靳谌藏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亮出身份,又怎么可能轻易被发现。
海上对战那日他与靳谌甚少交手,就是坠海当时他也无心力去研究是何人,但黑衣人再现的瞬间,一切怀疑就都成了真,甘青司缓道,“一双看了十几年的眼睛,怎会错认?”
第九十章 白苏:这是死结
夜风打得门窗声声,心中惑解却也惆怅,白瞳酝酿许久,最后只留得一句话,“你活着就好。”
“小瞳你们不必忧心。”
白瞳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
席若白看向面色平淡的人,覆住他身侧的手。溱洧试探那日,他就发现甘青司情绪不对,索性陪他打了一场,还记得那人明明难过得连笑眼都无了颜色,却告诉自己他好多了,他不擅安慰只能伴在他身侧。现在也是这样,席若白总想把所有好的都给甘青司,可他总是无法让他免去所有伤怀。
灯芯去了大半,伸手拨弄后白苏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吧。”
甘青司也动作迅速坐到堂屋软榻上,“你们谁也别和我争,我就睡这了。”
对面江溢到他身旁一坐,道,“你就别在这给我闹腾了,一个伤员还想和我抢地方?”
“无浪兄,你也好意思和伤员抢?”
“你!”
“我就要睡这,谁都不许和我抢!”
甘青司直接呈大字赖在床上,活像生了根,大家碍于他有伤未愈也不好直接带走,和这人说道理又哪里能说得通。
实在气不过的江溢指着甘青司道,“若儿,你要是不把他说动我可就真火了。”
席若白看了江溢一眼,随即又转向白苏,“白姑娘,请问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白苏应道,“还有一床,你待我去取来。”
等白苏拿着棉被回来,道谢完的席若白就带着棉被上了榻,而甘青司也自觉让了个位置,还颇为得意地对江溢道,“无浪兄,快去睡吧,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