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的内脏碎片,廖池瞬间晕了过去。一阕的枝条迅速把他拉到安全的角落,一格扑过去把一切他能想到的治愈咒往廖池身上拍。
“接住!”金柠从怀里掏出瓷瓶扔给一格,一格准确接住,到处一面的药丸塞进廖池嘴里。
我恨不得立刻跑去廖池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可魔目光紧紧锁定着我,它灵巧而诡谲地躲开了铺天而来的攻击,可还没到我身前,就被王家兄弟挡住。
王进宝目中五色光华流转,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带着超然风姿,他抬起头,同时法相做出鹿挑角的动作,径直挑向魔。
魔冲势不减,它一手抓住王进宝的独角,不顾手掌被仙力腐蚀刺啦作响对我一笑,下一瞬凭空消失在半空。
刹那间的寂静。
等到我们发现魇的身影出现在了廖池面前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它双手五指作爪,黑森雾气流转其间,抓向躺倒在地气若游丝的廖池心口!
“住手!!!”
噗呲!
利爪刺破血肉的声响在每个人耳边炸开,血色迷离,我眼前猛然一黑,脑袋里面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一时间甚至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有何意味。
魔的右手没进了同他身量相似的少年腹部,又从身后穿出,带出一大蓬鲜血,指间掌中尽是淋漓血肉。银发少年挡在廖池面前,口中溢出的血腹中流出的血转瞬间就把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魔抽出手,一格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眼睫颤动几下,瞳孔失了焦距,整个人无力地倒下。
“一格!!!”
一阕惊叫着冲上去,他抱住一格鲜血淋漓的身体,眼睛都没眨一下生生咬下自己的左手半截无名指,塞进他口中。
可一格已经含不住任何东西了,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涌出,庞大的出血量让人疑心他是不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尽了。他银白长发的发梢颜色逐渐变深,有自我意识一般一点点缠上一格的身体。一阕把断指处的血灌进他嘴里,可被一格吞下去的少之又少。
这小家伙昨天还在柔声细语地安慰我不会出事的,怎么眨眼间……就这样了呢?
魔没有再补刀,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房间之外,捞起地上昏迷不醒的钟天露露,轻哼一声:“真没用。”
“我要……杀了你……”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发出这样咬牙切齿的声音。
无边黑暗自眼前蔓延开来,愤怒充斥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烧得生疼。恍惚中我身体不受控制,一股温暖的力量由内而外包裹上我,绝对安然的力量笼上心头,轻柔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杀了他。
杀了他!
察觉到我近乎疯魔的执拗,那股力量更强了些,它一点点安抚着我,滋润着躁动的细胞。我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五感尽失,只能感受到体内温润柔和的力量浪潮般拍打着经脉。
我一定要杀了他!
执念在脑中横冲直撞,就连林谨源也压不住,有人无奈地说了句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我只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痛欲裂。
脚边静静躺着一条断臂,平整的断口处还在汩汩涌出血来。
……谁的胳膊?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两边手都还在后放下心来:管它呢,反正不是我的。
顾川一只手揽着我,冷若冰霜的侧脸和我贴得很近,我费力地扭过头,对着他一笑:“师父,麻烦你别靠这么近……”
“死小子。”顾川骂了一声,眼角有点红:“什么时候还轮到你嫌弃我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有些迷茫,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当即一骨碌就要爬起来,腿却软的离不上力气,只能急切地沙哑问道:“他们怎么样?魔呢?他死了没?”
我扒着顾川肩膀努力地伸头去看,王招财抱着一人高的绿色的茧,茧由无数藤蔓枝叶层层缠绕而成,从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格血色尽失的手背。
“你老婆身上没有致命伤,应该只是昏迷。一格情况不太好,他被魔气入体太深,普通的治愈术根本起不到作用,我们尽快回去,把他送到禄先生那里去,些许还能有一线生机。”顾川把我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架着我起来,然后把我背在身后。王招财抱着一格,江月辉背上廖池,众人接连钻进密室墙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大洞里。
“刚才……”我话还没说完,便猛烈咳嗽起来,咳嗽牵动了身子,浑身上下都在疼。
从黑洞中出来,我们竟然直接到了昆玉的海滨冷饮店的后厨里,各位领主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召唤各自用来赶路的法宝前往琛市,而一阕则带着一格,和金柠一起去西南雨林中找寻禄先生。
“你刚才砍掉了魔的一只胳膊,他提前强行终止了血契,本身力量就没完全恢复,又被你伤的很重,一时半会不会在找麻烦了。”顾川轻声在我耳边道:“你做的很好,廖池和一格我们会好好照顾的,你先休息休息吧。”
“不,我……”
我清楚方才是林谨源在我心神激荡之际接掌了身体,重伤了魔,不禁感叹自己真没用一到重要时刻就掉线。可话说回来,我这点实力也就小打小闹看着威风,真要和魔对起来给他塞牙缝都不够,要是没林谨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他毕竟活了百千岁,我如今不过二十四,觉醒更是只有短短数年,修为能到这种程度,还是因为天赋所致。
江月辉默不作声地加快和顾川并排,我一侧脑袋就能看到他背上昏迷着的廖池,他面色苍白,看起来挺虚弱,呼吸倒是平稳,唇角还有一丝没有擦干净的血痕。我抬起手,在他脸上擦了几把,把那抹红擦干净。
“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好好养伤就行,睡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望着廖池,缓缓闭上眼,鼻畔浓重的血腥味儿逐渐被被好闻的草木香气取代。顾川身子比较清瘦单薄,但我趴在他背上,却觉得十分安心。
“隔绝生的气息,连神都无法识破……”
就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我突然一激灵,抬起头来。顾川被我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骂我,我捏着他肩膀抢先开了口:“我突然想起来乌衣巫之前给过我一件寿衣,说是能隔绝生和死的气息!”
“什么?”顾川一愣:“在哪儿?”
“在我家保险柜里!你赶紧带我回我家!”我两腿一夹顾川的腰,扳着他肩膀晃了两下恨不得他现在就能飞回琛市去。顾川在我后腰上呼了一巴掌,骂道:“干什么!拿我当马骑呢!”
“你快点你快点。”我满脑子里都是一格浑身浴血的模样,直接忽略了顾川的抗议。顾川也很着急,他跳上法宝马车,把我撂在车厢的软榻上,又从江月辉手中把廖池接上来,一手按在车厢内壁上,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其中,全速前进。
我在路上眯了一会儿,心中挂念着一格和廖池的状况,也睡不沉,只能握着廖池的一只手静静躺着,廖池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要不是他脉象十分平稳,各项生命体征也都正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
可不要有事啊……我握着他的手让他掌心摩挲着我的侧脸,就如同雨中小巷中短暂相见时所作的那样。一格生命垂危我都难受成这样,廖池要是出事……我简直不敢想象。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回到琛市,我们飞奔到我家,小心翼翼地取出乌衣巫给我的寿衣,顾川接着马不停蹄的前往禄先生那里给一格送去,我则是带着廖池去了金柠家。江月辉和王家兄弟随后赶来,他们三个倒是有没在东海受伤,只是来休养一下结阵时所受的内伤。江月辉受顾川所托,顺带着照顾我。
虽然认识不过短短十数天,我对江月辉的印象已经相当好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安静青年耐心而细心,看起来和谁都关系不错的样子,当然,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他就是表面上青年的模样,但这样的人,总归是比较好相与的。
王家兄弟休息一晚后就告辞回秦岭了,秦岭被蠃鱼作的一团糟,他们得赶紧回去收拾烂摊子。
廖池一直没有醒,身体状况却一切正常,简直就像是……成了植物人。我搞不准他现在是什么状况,又被自己没头没脑的猜测吓得不轻,只能火急火燎地等金柠回来。
寝食难安地等了三天后,顾川终于带着金柠一起回来了。
顾川推门进来时我正坐在廖池床上打坐调息,也许是被那天发生的种种怵到了,我只有听着他平缓的呼吸才能静下心来。听到推门的动静,我结手印将灵力收敛,缓缓吐息,睁开眼。
顾川眉眼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疲惫,短短几日里从东江市到琛市,又从琛市赶到西南雨林,最后再回来,一路上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我从床上下来,和顾川一起走出门外,轻声问道:“一格情况怎么样?”
顾川摇了摇头:“他伤的太厉害,魔气摧毁了他的本源,虽然一阕一路上用自己的血肉给他吊着命,送到禄先生那里的时候还是不行了。我把寿衣给他,暂时屏蔽了他身上的气息,让无常不会过来带他走。禄先生正用本源吊着他最后一口气,准备给他重新塑一副身子,他能不能坚持到重塑完毕的那天,就只能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