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的确这么说过。”
“什么意思?”
“为了方便在医院办理各种手续,不得已用那个身份出面。实际上,我并不是月慧的未婚夫。”
世杰低嘲道:“所以你是哪位?你是月国的朋友吗?”
曜臣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
他想让自己的态度变得礼貌一些,毕竟刚才他叫人揍了世杰一拳,但却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敌意,世杰也同样,而且不屑于接受他的名片。
“我和月国现在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什么?月国不是说他住在福利院吗?世杰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为了掩饰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月国受伤后一直由我照顾。”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在你们分手以后。”
世杰微微咬牙。
“明白了。”
难怪他会挨打,若是他看见别人对自己的对象出手,也会没有理由的上去阻拦。
但是,月国和他分手后就出了车祸,怎么可能还去谈恋爱,而且,哪有人会轻易和残疾人在一起,各种莫名的问题汹涌而来。
可能这两个人早就有关系了。世杰不想追问,他担心在这里发生冲突,肯定会吃亏。
没想到月国居然有新男友,甚至可能在他们还未正式分手时就背叛了自己,他怒不可遏地握紧拳。
曜臣淡淡地继续说:“抱歉,刚才对你大打出手,如果需要医疗费用,可以联系我的律师。”
他简单说完,又取出十几张钞票,将钞票和名片都塞入世杰的手中。
世杰把名片单独取出来,看了一遍。
江曜臣……他从未听说的名字。
为什么月国呆呆的、任由他安排。和自己在一起时,并不是这样。
***
汽车慢慢驶向滨海大道,港口有许多商业大厦和高级酒店,近岸的海水被映射得灯火辉煌。
眼看已经快到家了。二人一同坐在后座上,月国的头一直看着窗外,斑驳的夜灯照射在车窗上,微微映出自己哀愁的脸。
曜臣覆在他的手腕上,越捏越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变形,月国忍住此刻的痛楚,脸上无比平静。
他忽然侧脸看了看曜臣,试图打破此刻凝固的空气:“那个……今天我没有买到琴。”
“为什么不买?”
“嗯…”月国黏黏腻腻的声音说道,“选了一会,就遇见了世杰,所以我就走了,然后和他说了几句话。”
听到世杰的名字,曜臣的眼神看向他,那种锐利的光又在一瞬消失。
因为在车里,他的脸被霓虹灯的光交错地映射。
“不用买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对小提琴没兴趣。”
月国猜测他或许还在生气,所以换了说辞:“为什么,你不是学了很多年吗?”
昨天他提出要来买时,曜臣还说可以,会陪他一起。但是今天他们之间不太愉快,再提出陪自己之类的话,恐怕会显得很自私。
“学了那么久,就这么放弃了很可惜,你爸爸好像也不希望你放弃吧。”
曜臣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月国第一次提到他爸爸三个字,竟然是如此刺耳。
“因为学了很久,就一定要坚持下去。莫非一个人从小就学着吃粪便,长大后的有一天不想吃了,很可惜吗?”
那是什么意思……
曜臣竟然把学习小提琴,比喻作吃粪便,听着既恶心又痛苦。
如果从小沉浸在这种恶心的事里,并且麻木,确实很恐怖。月国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月国不再作声,曜臣又不耐烦说:“……你的说辞和他简直一样。”
“和谁?”
“般念。”
曜臣顿然想起他。因为这种像是道德绑架一般的话,除非是那个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要提到他的父亲,他便会变得异常的反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就放弃吧。”月国慌忙解释。
他一解释,曜臣的情绪更加暴躁,便继续开车。
月国讨厌被拿去和般念做比较,不过他正是听了般念的意见,才打算劝服曜臣。可惜的是,自己并不能胜任这项任务,从曜臣的字里行间就能听出嫌恶。
月国有些难过,他隐约感觉有一种禁忌的东西被他打破。
他们又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临近下车时,曜臣问道:
“今天为什么去那间琴行?”
月国没有想多,他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里我比较熟悉,老板会给我优惠。”
“我还以为是你特意去和他见面。”
“没有。”月国轻声地反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今天是偶然……世杰,也早就辞职了很久,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来。”
“你不知道他会来?”
“不知道……”
“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瓜葛。”
“什么都没有。”
月国愣住了,他发现自己脱口而出时便浪费了这一次机会。
车子停了下来,他被极大的力道拖着,踉跄地下了车。
原来曜臣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到了自己家,他终于能放心地发泄。
“曜臣,等等……好痛。”
月国拖着身体在草坪上裹了一圈,全身都刺痛不已,光是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就耗光了力气,别说是说话。
到了泳池边,曜臣才放开他的手腕,松手的一刻,他发现自己连撑起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接连喘着气。
最近家里没有人,李阿姨也辞退了,家里漆黑一片,恐怖得如同鬼屋,月国吓得不敢吭声。
寂静之中,曜臣半蹲在他身前:“别再和他联系了,若是你很缺那二十万,我可以给你。”
他的手指力气更大,轻而易举便能掐住月国的下颚,用这个姿势将他的头抬起来,月国的脸色涨红。不过他并未用力,不至于令人无法呼吸。
那双惊恐得瞪大的眼珠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月国有隐瞒的习惯,曜臣全部都看在眼里。
包括之前恶作剧以及恐吓信的事,月国也并未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但基于他的性格,曜臣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二十万的纠葛,他一早便了解了。
半年前,和月慧在去听音乐会的那一天,他发现月慧提到世杰的态度非常恶劣,便询问她是为何。
虽然家丑不外扬,月慧却并没有把他当外人,而是相当信任地告诉曜臣:“他啊,欠了我哥好多钱一直没还,美名其曰是买车,以后好接送我哥上下班,其实都是借口。人品真的很差,如果不是因为欠钱不还,我肯定会让我哥把他一脚踹了。”
曜臣问她:“欠了很多吗?”
“对我们家来书挺多的。”月慧嘀咕说了,“二十万。”
他有时会若有若无地问起月国的男友,为了试探他们的关系。
月国竟然对那种人付出过,而且献出自己所有的存款,仅是这点,就足够让自己愤怒,加之他感觉到月国对自己的感情,并非是全心全意,而是带着一些隐瞒和谎言,更令他暴躁不已。
被他松开颈部,月国的脑袋跌下去埋入地里。
用上次同样的办法,曜臣取下皮带,拴着月国的手固定在泳池的扶梯旁,他站起身,将月国剩下的身躯踢入泳池中,连水花也不起,月国太轻了,他悬挂在水面,连挣扎也做不到,像一只受了伤的人鱼。
人鱼?
也许是幻觉,曜臣感觉这是他的躁郁症有些复发,他常常觉得月国是一只宠物。
无论多么抵抗,他还是沾染了父母性格的影子。他对月国的暴行,就是父亲和母亲身上的阴暗面的缩影,他再清楚不过,为什么他会这样。
他感觉到月国并非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而是存有一丝会离开的可能性,所以他焦躁不已,也不知如何去解决。难道这段时间的付出还不够证明自己的真挚?亦或是对月国的管束太放纵了才导致这样。月国也并非和社会脱节的人,他自然有他的朋友,只是曜臣愈加难以忍受月国有朋友的事实。
只有月国无法再离开他、世界里唯有他一人时,他才会满意。
在动手的过程中,曜臣不断喘气,声音十分沉重。
“因为你对我说谎,所以这是惩罚。”
“我没说谎……”月国喃喃地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被固定的手动了动,手腕已经起了红痕。
泳池水里已经渗透了整具身躯,他的毛衣也湿透了,冰寒刺骨的触感有如针扎,但经历过更加撕心裂肺、遍体鳞伤的痛。所以这不算什么——他安慰自己。
***
这次的见面约在了一家他们从未来过的昏暗、安静的复古酒吧。
这里的气氛适合谈话。
他们已经七八年没来了,也已经三年没见过面。
高中时逃学来这里喝酒的往事记忆犹新,世杰抬起菠萝杯与旁桌的杯子碰撞。
“装修该换换了,老板。”
“换个屁啊,你们给我钱呀。”站在柜台里的中年女人向他们两人吼道,这就是高中时常常来她这儿弹吉他的两个小屁孩。
楚泉不爱接话,世杰和她调侃了几句后,话题转移到他们要说的事上。
“所以找我干什么?”世杰扶着头说,“别说是为了叙旧……”
他们曾经是高中时就一起喜爱音乐、组建乐队的兄弟,和另外一个Lesbians的女孩主唱一起,当时的关系非常铁。
乐队在高中成型,大学时,又陆续加入了贝斯手和鼓手,他们在本地的城市live圈也开始小有名气。
[Ra!nbow]是他们的乐队名字,暗示乐队的成员的性向,当时他们想以更加硬朗、朋克的形象出现,不会给人造成阴柔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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