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的挪开了脚,匆匆往外走了两步,被什么绊的差点摔倒,停下来扶了下墙。睫毛上的血迹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用手擦了擦,再抬眼的时候,视线尽头的巷子口,却出现了一群人影。
什么?
“抓住他!”
喧闹刺耳的叫喊声中,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着压在了地上。整齐的制服,胸口是飞鸟与剑的徽章,帝国骑士的素质不差,我的胳膊被压的生疼,脱臼般挣脱不得。
一双靴子停在了我眼前,我想抬头却被狠狠按了下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不用,掐着我的脸粗鲁的抬了起来,我对上了帕特里克由冷漠到逐渐震惊的脸。
“你……你是……”他吭哧了半天,才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是朱诺?”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他喃喃自语,目光移向了角落麦克的尸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上了我的胸口。
当然,平的不能再平了。
我看着僵在那里的帕特里克,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股莫名的快意,像是为了发泄这些日子以来被当成女人的憋闷,我轻声说:“没想到吧,骑士长大人。”
明明知道这样会激怒这个男人,还是讽刺的加了句:“顺便一说,你追人的手段真烂。”
脖子被狠狠的掐住了,帕特里克的脸因为怒气变得通红:“你耍我?!”
“嘿,帕特里克,什么事这么激动?丑态百出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脖子上的手放开了,我猛的呛咳起来,看到一个稍显矮小的身影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穿的是骑士长的服装。
帕特里克看了我一眼,像是强忍下了掐死我的冲动,冷冷道:“尤恩,你来这里干什么。”
“在第三小队的地盘上出了事,我们二队的就不能来看下热闹吗?”看着还像个少年人的骑士长笑着说,眼底有明显的看戏意味。
“这个是谁?能把你气成这样的人不多啊。”他想要上前,却被帕特里克挡住了去路。
两人还在对峙,我却慢慢意识到了什么,我杀了人之后,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接连两个骑士小队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除非……除非我被麦克摆了一道。
这家伙既想要情报,又想要赏金,早在来之前就叫了骑士队,不过他没想到一点是,自己会把命赔在这里。
妈的,大意了。这家伙真他妈够贪的。
不过,现在不知道的就是,他到底向骑士队透露了多少内容。说我是巫妖了吗?还是只说有通缉犯要抓?或者他用了别的理由?
大脑混乱不堪,一个慢慢清晰起来的想法却让我松了口气。
幸亏维克托已经走了。
那边还在斗嘴,叫尤恩的骑士长冷笑道:“帕特里克,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们两个小队的关系一向不太好,遇到事也不用藏着掖着的吧?”
帕特里克冷冷道:“这是我们队的事,不用你管。”
“我今还就要看看了,什么人能这么金贵,看一眼都不行。”
他不耐烦的推开帕特里克,弯腰看新鲜似的打量着我:“不错啊,这样的壮汉都能撂倒。告诉我,你怎么着他了他那么生气?”
“你少他妈问这些有的没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试探道:“你们要抓我吗?”
尤恩笑了起来,看智障似的看我:“是啊,你杀人了不抓你抓谁?”
杀人了,只有杀人而已吗?我低下头去,默默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尤恩的问话就让我如坠冰窟:“你真名叫什么,证件呢?等会把你压进去,还得确认下你的身份。”
我闭口不语,尤恩挑了挑眉,对帕特里克问道:“你认识他吧?他打哪来的?”
帕特里克冷冷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不知道。”
“什么身份都没有,不会是个在逃的奴隶吧?”尤恩开玩笑般的说了句,我愣了下,他看着我的眼神,疑惑道:“……还真是?”
他向后退了两步,冲旁边的骑士示意道:“把他衣服扒了。”
我挣扎不得,上衣被扯了下来,卡在被按得死死的手腕处,尤恩围着我转了圈,皱眉道:“没有烙印啊。”
“哦,”他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有些主人是喜欢烙在隐蔽点的地方。把他裤子脱了。”
我被抬起了腿,下意识的一脚踹向了对方,那骑士被我踢得捂着肚子倒在了一边,另一个人骂了句,按住我的大腿,又被我踹了一脚。
我还在反抗,帕特里克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响了起来:“够了!”
“别太过了,尤恩!这不是你的地盘,少对着我的犯人指手画脚。”他推开了尤恩和那几个骑士,我才得了喘息的余地,看着他蹲下,像是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着我说:“你自己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脑海中无数个想法飞速闪过,比起追查到底我的身份,比起被认出是巫妖……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了犹豫:“我是奴隶。”
第17章 17
我挤在昏暗的囚车的角落,背后是冰冷的铁皮,身旁是温热的躯体,下巴碰着自己的膝盖,随着车的颠簸带来些微的痛意。
冰冷的栏杆把外面的世界分割成阴沉的块状,一车囚徒沉默的挤在车厢里,宛如待宰的猪羊。
我腰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一小块地方的皮肉被烤焦,仿佛还在无休止的燃烧一般,渐成燎原之势。被烙下的时候我绷紧了身体,胳膊被牢牢驾着,眼睛紧闭,一阵冰凉后是剧烈的灼痛,连带着骄傲和自尊都焚烧成蜷缩的灰烬。
那天的最后,我承认了我是在逃的奴隶,为了掩饰身份扮作女装,因为麦克说要告发我,由此生恨而杀了他。我被尤恩下令绑缚着投入监牢,帕特里克背对着我,不知道什么表情。
监牢里有专门对奴隶审讯的部门,他们帮我补了个戳,在阴暗狭窄的牢房里,装模做样的开始了审讯。我对杀害麦克的事实供认不讳,程序进行的很快,我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
杀害主人或者合法公民的奴隶,当然罪无可赦。
我很快被送上了这辆车,这里满载着要被处刑的奴隶,缓慢而沉默的开向一处隐秘的研究所。
死亡在前,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怎么描述,冰冷又灼热,身子一阵阵打着细微的寒颤,像已经是一捧死灰,却能感受到心脏热烈的跳动,一下下撞击着胸膛。
锁骨处有些凉意,我慢慢摸了上去,才想起自己打的这两枚戒指。
明明过去不久,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在里斯那里养伤的时候,发现索兰给我的那把枪竟然被我从爆炸的星舰里带了出来,已经破损到不能用了。
我把它熔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打了两枚戒指。不甚熟练,粗糙的做工,还被里斯嘲笑了。
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喜欢这样的戒指?他笑着说,太天真了,小伙子,太笨拙了。
我那天没再理他。看了那两枚戒指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扔掉,穿起来带在了颈上,就没再管它们。
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它们竟还在我的脖子上好好挂着。
我摩挲了下那并不光滑的表面,那捧死灰状若复燃,蓬勃的,愤怒的,不甘的。
索兰。索兰。
我默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忽然贴了过来,软糯的童音轻声问道:“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向下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软软的靠在我腿边,头发乱了,眼睛像鹿一样大大的,水汪汪的。
旁边的女人小声呵斥:“安娜!在干什么!不要随便打扰人家!”她把女孩抱了过来,抱歉的冲我笑了笑,我才发现她长得很漂亮,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显得很有风情。
“……没关系。”像是好久没说话了一样,好半天我才缓缓的说了句。
那女人摇了摇头,抱紧了女孩,轻轻哄拍她的背,但那双鹿一样的大眼睛还定定的看着我。沉默许久,女人忽然开口了:“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杀人。”
“我也是。”女人说。沉默了一会,她又开口道:“我杀了我的主人。”
“我本来不想的……是他逼我的。原本他说他喜欢我,即使我是奴隶也无所谓……我为他生了安娜,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开心的过下去的!但是他腻了,他把我丢回了拍卖场……那些噩梦般的记忆,那些魔鬼们,邪恶的……”
她的眼睛有点发直,不管我有没有回应,念念叨叨个不停:“我可以忍受的。我可以的。只要安娜……只要安娜好好的……但是我发现,他竟然,竟然想对她下手!他说玩完就送去拍卖场,妓女的女儿也该干这行……那是他的女儿啊!这个畜生!”
“我杀了他,用我的发带勒死的。我一点没犹豫,一直到他的身体冰凉之后才松手……他活该……”
“我可以去死……可是安娜……我可怜的宝贝,为什么你也要承受这些……”她把头埋到了安娜柔软的怀里,失控的小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