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蕨脊椎过电般地抖动了一遭,他努力遏制住体内陌生而可怖的某种浪潮,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叶汲,你听我说,现在真得不可以。”
叶汲注视他的双眼,仿佛想从他那双眼中看进他那颗深不见底的心脏,他慢慢地笑起来:“为什么?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做这种事很正常的吧?”
步蕨也看着他,过了一会说:“没有为什么,真要找一个理由,我不喜欢在别人的沙发,别人的床上做,足够说服你了吗?”
“……”叶汲沉默了,每次他二哥总能语出惊人,一击毙命,他将牙根咬得发酸,“行!等一会去老子就去专门订制张3X3的豪华水床,你给我做好三天下不了床的准备!”
步蕨毫无惧色:“好,我等着,不做三天你是王八蛋。”
“……”叶汲一口血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几近狰狞地狠狠按下不知死活的步蕨,亲得他眼都睁不开,才稍稍解气地骂,“我看你就是欠/干!”
步蕨双腿夹住叶汲,叶汲才露出个狂喜的神情,步蕨冷冷一笑,又一个翻身,将他重重地摔到了沙发下:“滚。”
求欢不成的叶汲被摔碎了玻璃心,四肢大敞躺在地上耍赖,步蕨卧在沙发上也没动,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等着和于城约定的时间到来。
叶汲把玩着没有信号的手机:“老二,你说老陆他们联系不上我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因公殉职,等我们回去,衣冠冢都在八宝山公墓里埋好了?”
步蕨侧过身,枕着手看他:“不会吧……”
叶汲歪过头:“老二,你是不是我心境里发现了什么?”
步蕨迟疑了下,还是选择拒绝他:“没有什么。”就像小叶汲所说,如果他真失去了某段记忆,那么应该由他自己找回。
叶汲笑容邪异:“哦~你是不是对‘心境’里的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解锁了骑乘式这个……”
步蕨将抱枕恶狠狠地砸到他的帅脸上。
窗外的雪花依旧纷飞不止,在这里时间变成了个很模糊的概念,昼夜交替似乎停止在了某一点。北风呼啸下,人很容易陷入困倦的睡意里。步蕨不是叶汲那种可以几年几月不眠不休的怪物,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叶汲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他翻过身,专注地盯着步蕨睡着的脸庞,眼底清明透亮,没有一丝方才的情/欲纠缠。即便他不是人,他同样追逐‘生’的眷恋。
因为只要他活着,无论是活得苟延残喘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只要活着才能等到重新与他相见的这一天。
他将外套脱下,盖在步蕨身上,躺在地板上也闭上了眼。
……
步蕨在一片火海中睁开眼,他看了下时间,从闻到汽油味到火烧起来不过两三分钟的事,一脚将叶汲从地上踹了起来:“老三,起来灭火了。”
叶汲条件反射一骨碌爬起来,两眼迷茫犹存,被熊熊火焰晃花了眼才骤然清醒:“他大爷的!老子还没动手烤它,它特么地先准备烹了我们两?反了天了它!”
“不是蜃妖,”步蕨直视火海外若隐若现的窗口,“于城,出来吧,你应该知道这火烧不死我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今天吃多了……差点写睡着了……回到家之后,发现除了码字外,我还可以睡觉呀!!!床简直是人类堕落的罪恶之源!
这章叫做“马上就要结束东海副本,杀回燕城解救可怜上司和美女同事。”
陆和:别救了,凉了。八宝山的公墓那位置我给自己预定的,墓志铭就写——“一个被队友遗忘到死的可怜领导。”
第六十六章
漫长的沉默后, 于城的身影终于逐渐显现在火海中,他站在几米外, 紧抓着锈迹斑斑的步/枪。过了半天, 他淡漠地说:“你们果然不是一般人……”伤痕斑斑的手掌狠狠在脸上糊了一把, “妈的,头一回干昧良心的事, 心抖得都快从嗓子眼吐出来了。”
步蕨看出他的情绪很不对劲,略一思索:“你发现自己已经死亡的这件事了?”
于城坑头不说话。
叶汲从他万年不离身的水壶里观音洒水似的, 点了两滴在吞吐的火舌里,清凉的水汽刹那驱逐了熊熊烈焰。一个眨眼的功夫,房间还原成步蕨他们初见时的模样,方才满屋炽热的火光, 焦糊味好似只是他们的错觉。
于城看着这一幕既没惊讶, 也没感到惶恐,他的面容和全身肌肉组织都陷入一种麻木的僵硬里。他贴着墙慢慢地坐倒在地,两只手掌并拢, 将脸深深地埋进去。埋了一会他搓了搓眼角抬起头,憋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他妈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挂了,真是……”
他真是半天,说不出话, 抖着手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个被海水泡成一团的烟盒。他和见了鬼一样, 将它甩到地上。叶汲顺手丢了他一根点燃的烟,他险些没接住, 对着嘴唇对了半天才叼起来,深深吸了一口,双手才停止颤抖。他举烟朝叶汲示意了一下:“谢了啊,兄弟。”
烟草发挥起作用,于城整个人逐渐舒缓下来,他看了眼手中的烟,“呵”了一声:“特供的啊,哥们燕城来的?”
步蕨坦然地点点头:“我们是来调查一桩船队失踪案,快抵达目的地时飞机失事,阴差阳错到了这里。你们呢?”
“我们?”于城的眼中浮出一丝迷惘,烟蒂的温度让他感觉真实又温暖,可是现实却又是那么冰冷而残酷,就像之前他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尸体时那种透心的凉意,“我和二狗他们原来属于东部战区某个师下的侦察连,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但我国与周边国家在东南这块一直摩擦不断,我们连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漂着。”他苦笑了下,“说起来丢人,我们是某次出任务时遇上海难,一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卷进了暗礁堆里。那天狂风大雨,求救信号断断续续发不出去,等回过神人已经在这鬼地方了。如果不是遇到你们,看到失事的飞机残骸,可能我们永远就在这鬼地方浑浑噩噩下去了。”
他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兄弟,对不住。我刚才鬼迷心窍,我自个儿死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那几个弟兄……他们才二十出头,二狗连二十都没有。不是战死前线,也不是救人救国,跟着我不明不白死在海里,连块军功章都挣不到,丢人啊……”他声音轻得发颤,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尾音里那丝梗咽,“我们当兵的,不图钱不图,就图那点‘以身许国’的名声。我对不起那几个弟兄,也对不起家里两老。妈的,早知道,去年过年部队放假,我就拿假回家一趟了,好歹给二老包顿饺子做顿饭,让他们再看我这不孝子两眼。”
叶汲嘴半张,步蕨飞快瞟了他一眼,他马上又合上,但仍忍不住说:“不是,兄弟,你这逻辑有问题。你死得冤枉憋屈,烧死我们做什么?我看你们人也不少,留下我们打麻将凑一桌多了,凑两桌不够。”
“……”于城一嘴苦涩被他三言两语说得一干二净,掌心贴着脑门搓搓,干笑道,“我都说了鬼迷心窍,”他沉默了下,“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想着他们要是一直不知道自个儿挂了也挺好的。”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步蕨无声叹了口气,“这里不是海外仙境,是一只蜃妖的体内,更准确些是它的胃部。短时间内被它吞掉的魂魄会察觉不出异样继续生存,时间一久,你们就会被它消化吸收掉,成为蜃气的一部分,迷惑更多海上更多无辜的人。”
于城惊愕万分地看着他,他可以勉强接受自己是个鬼的现实,而步蕨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个天方夜谭了
“这……这事,”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正常人都不会知道。你也不用自责,你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个意外了。”步蕨让他不要太激动,他看向叶汲,“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船队的失踪与这只蜃妖有关。”
叶汲迅速地对接上步蕨的思维,这两人的价值观世界观其实南辕北辙,截然不同,但在思考的方式上却出奇地同步,他问于城:“你们最近除了我们之外,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陌生人?”
“没有。”于城摇头。
步蕨看着他忽然问:“你们什么时候遇难的?”
于城反问:“现在什么日子?”
“再过十五分钟,马上就是元旦了。”
于城愣了一下,眼神黯淡:“那就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月前……步蕨快速地思考了下,问:“你认识一个叫刘杰的人吗,或者听过他的名字。”
叶汲神色蓦地沉了沉,几乎同一时刻他理解了步蕨的意思:“你是说……”
于城的话打断了他:“刘杰?第四办公室的刘主任?如果是他,我认识,我们出事时他也在船上。当时我们是三艘探测捕捞船,主要是保护和协助他去东海寻找某机密物件。只不过到这没遇上他。”他愣了一下,“他是不是没死?”
步蕨摇摇头,手指敲着沙发扶手:“一个月前刘杰和你们一同在遇难的船只上,而我们一个月后才收到消息船队和刘杰一同失踪。假设失踪的船队,就是你们那三艘捕捞船,意味着什么?”他没有等他们回答,自己继续说,“有两种可能,你们遇上了时空错位,刘杰和船队阴差阳错穿越了一个月回到了海港。还有种可能,就是回来的刘杰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那他回来的又失踪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他人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