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伟大的,而比“我爱你”更伟大的,是“我为了你爱我自己”。
岑若忽然读懂了许安笙的心情,然后看向了季蔷。
季蔷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岑若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笑着走进病房吧。小姨已经醒了,她肯定也想尽快见到你。”
许安笙愣了一下,她没有注意到岑若对陈行止的称呼——放在以前,她肯定意识到了岑若和季蔷的关系发生了本质改变,但现在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脚步匆匆,说:“那快走吧。”
许安笙一定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行止。
咖啡馆到病房,算上电梯共有十分钟的路程。许安笙五分钟就出现在了病房面前。
在即将迈进病房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岑若和季蔷,脸上漾开一个笑。
季蔷微笑着说:“很好看。”
岑若微微点头,说:“很自然。”
许安笙这才带着好几个月不见的和煦笑容,走进了病房。
“行止。”
陈巧已经不在,陈行止回过头,于医院独有的冷酷喧嚣之中看见许安笙。
陈行止说:“安笙……”
许安笙说:“我刚刚去吃早饭了,给你带来一份粥,你要不要尝尝?”
陈行止留心观察许安笙的表情,未曾发现预料中的负面情绪,她有些吃惊,愣了一下,问:“你吃过了?”
许安笙说:“你做完手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又饿得不行,所以出去吃了些。醒来没有看见我,对不……”
许安笙顿了一下,把说到一半的道歉吞了回去,换了种说法:“想我了吗?”
陈行止茫然地眨了眨眼,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喃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等我醒来……”
许安笙当然想等,也愿意等。天知道看不见陈行止的脸时,她有多么失魂落魄!但是——
“吃了饭,我才有力气等你呀。”
但是不行,她必须让陈行止安心,发自内心的安心。
陈行止还没摸清楚许安笙的路数,但听到许安笙的回答,她下意识笑了一下,说:“那就好,我希望你过得好。”
许安笙便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
这一笑之后,病房里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许安笙揭开粥的盖子,慢慢给陈行止喂饭。她的动作很熟练,又带着一种微妙的掌控感,这让陈行止有些不适应。陈行止隐约觉得自己处在了下风,她有些看不透许安笙了。
但陈行止愣了一下,还是向后仰了一些,靠在床头,等许安笙喂饭。
许安笙一边喂饭,一边说:“我和岑若的品牌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需要陈家帮忙。我跟姐姐和姐夫提过了,他们会帮我的。”
陈行止一边把粥吞进去,一边回应道:“嗯。”
许安笙又说:“这次手术之后,医生说要重新出一份治疗方案。”
陈行止说:“嗯。”
许安笙说:“接下来要听医生的,独自外出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
许安笙的态度有些奇怪,那样激烈的争执她避过不提,只轻飘飘地捏着最轻的罪名说了两句。
陈行止愈发没有底,顿了一下,说:“……那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有些话想对她说。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既已染指许安笙,陈行止便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而“岳母”在天堂,她总要趁下地狱之前,知会对方一声。
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这一番话相当于陈行止先服软。
许安笙便盯着陈行止的眼睛看,非常认真地说:“我爱你。”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声如洪钟,敲击在陈行止日渐虚弱的心脏上。
陈行止于是说:“我也爱你。”
许安笙扯了扯嘴角,笑意是有了,只是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许安笙又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喂到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正要吃下,忽然听见许安笙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比起上句话的一字千钧,这句话过于轻飘飘了。
就像在谈论天气、云朵,或者一个梦。
陈行止还记得许安笙先前的态度,她忍不住说:“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吗?
许安笙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说:“还是怕寂寞吧。”
“你走之后,我总得想办法分心。”
章节目录 春节
069
季蔷和岑若待了一会儿, 收到了律师的电话。
律师今天要跟岑兵见面,问岑若要不要一起过去。律师知道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还体贴地提醒道:“您不过去也没问题的,我就是替您处理这些问题的。”
岑若说:“全权交给您处理, 我就不……”
季蔷在一旁说:“我想去。”
岑若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小女朋友。
季蔷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吐出来。是下定决心的姿态。
岑若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岑若说:“抱歉, 我和蔷蔷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会面时间是几点?我和蔷蔷自行过去,我们在门口汇合吧。”
三言两语间,事情已经商量妥当。岑若对陈行止和许安笙道别, 然后和季蔷一块儿离开。
陈行止半靠在床头,看着那两人走出病房,然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先前我对岑小姐有些意见, 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许安笙在削苹果,苹果皮没断, 好看得很。
许安笙专心致志地盯着苹果皮,没看陈行止, 说:“她又不是蠢货。”
陈行止沉默片刻, 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没得选。”
陈行止转头,想看许安笙的表情。谁知一回头,苹果就撞上了她的嘴唇。
许安笙说:“吃么。”
苹果冰冰凉凉的,陈行止下意识往后退开。
许安笙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耸了耸肩膀,说:“你不想吃,那算了。”
然后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许安笙的语气平淡极了,没有任何起伏。可不知道为什么,陈行止看着许安笙的背影,心底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陈行止下意识叫住许安笙,“安笙。”
许安笙回头看她。
“……”陈行止说:“苹果太大了,我要吃切成块的。”
许安笙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说:“好。”
许安笙很快把苹果切好,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戳了喂给陈行止吃。
苹果有点酸,但许安笙问好不好吃的时候,陈行止还是说好吃。
苹果快吃完的时候,陈行止忽然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关于孩子的事情……”
许安笙一直面带微笑,安安静静地望着陈行止吃苹果,这时候却条件反射般地跟上陈行止的话题:“怎么了?你不想要孩子吗?”
果盘里还剩最后一块苹果,许安笙用牙签插着,已经喂到了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盯着那块苹果,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什么。她摇了摇头,将那块苹果丁咬下,然后慢慢咀嚼着。
等完全咽下之后,陈行止说:“我只是想问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无所谓,”许安笙说:“既然是你走后的替代品,当然要女孩。”
许安笙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这让陈行止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件打上“陈行止”标签的纪念品。
从旅游地买回来的纪念品,又有几个真的被珍藏了呢?
陈行止顿了一下,说:“……如果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许安笙看着陈行止,静静地说:“可是,没有时间了。”
陈行止猛地惊醒过来,一仰头就撞进许安笙哀痛的目光里。
时间……
没有时间了。
许安笙尽力表现得平静又温和,但陈行止的生命正在急速燃烧着,就像一截被点燃的引线。
既然许安笙想要,那为什么不送她一场盛大的烟花?
在这生与死的瞬间,某种疯狂在名为“妥协”的温床上滋生。
陈行止说:“对,没有时间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手术?”
.
岑若和季蔷一走出医院,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季仁派来的保镖,出事之后一直跟在季蔷附近。
他们遵循着不打扰季蔷生活的原则,现在伪装成患者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分散站着,眼神不与她俩交错,完全看不出端倪。
但跟久了,总归会注意到。
季蔷说:“你把车停在哪儿了?我们找找。”
岑若看了看保镖,想了想,说:“要不,让他们带一程?”
“诶……?可是……”季蔷颇为疑虑地看着岑若。
岑若说:“我担心我保护不了你,跟他们坐一辆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