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笙让陈行止多穿一件外套,陈行止不愿意, 表情有点不开心。
许安笙无奈道:“别感冒啦。你每天要吃那么多药, 万一有相克的就不好了。”
陈行止说:“有些热。”
这是一个明媚的上午,太阳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 好像能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蒸发掉。
许安笙说:“那你还是得穿外套。”
陈行止看着许安笙说:“我的病,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麻烦的事情?”
“别多想。”许安笙飞快地说:“就算你这么说, 也还是要穿外套。”
停顿了一会儿, 许安笙说:“可以解开扣子。”
陈行止淡淡应道:“嗯。”
季蔷站在门口,捂着嘴偷笑。
她小姨性格一丝不苟,以前穿衣服都严严实实,恨不得把手指缝都遮起来。现在为了少穿一件外套, 竟然会跟许安笙撒娇——是了,这样的相处细节就叫撒娇。
许安笙把外套拿给陈行止,陈行止慢条斯理地穿好, 然后姿态优雅地从床上下来,说:“走吧。”
许安笙一脸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季蔷之后,对她打了个招呼,说:“囡囡,你来了。”
季蔷说:“小姨好,许总好。”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早就不是总裁了。一起下去走走么。”
她们三个人一起在医院的小草坪上散步。
陈行止哪怕病了,也不在旁人面前显露出颓势。她姿态端正,仿佛马上就要去哪个谈判桌上大杀四方。
但她的外套没扣扣子。
这是她和以前唯一的区别。
季蔷跟在不远处,说:“小姨好像变了。许……许阿姨,你也是。”
许安笙挑了挑眉,说:“我有这么老么?”
陈行止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季蔷,说:“囡囡,不要乱攀亲。”
陈行止的语气微微带着教训,却又极尽温柔之能事。但许安笙已经不会嫉妒了。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囡囡这是认可我们的意思。”
“……”陈行止便不说话了,看了许安笙一会儿,沉默地转回了身体。
许安笙翻译道:“她有点害羞。”
季蔷却是眨了眨眼睛,说:“你们都很在意年龄的事情么?”
这个“你们”……粗略一听像是在说许安笙和陈行止的年龄差,可再品味一下,又好像在说别的事情。
许安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行止找了个长椅坐下,许安笙和季蔷分别坐在她两侧。
医院里有个小孩来探病奶奶,吵着闹着把带给奶奶的水果给吃掉了。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孩,许安笙却说:“如果以后我们孩子也是这样,我就不要他/她了。”
陈行止说:“嗯。不过你应该不会把他/她教育成这样。”
许安笙愣了一下。她只是随口说一句,根本没有想到陈行止会回应。
毕竟对于她要给陈行止生孩子这件事情,陈行止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正面的、肯定的态度。她以为陈行止还是不同意,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但陈行止刚刚那么说……
许安笙侧过头看了陈行止一眼,却终究没有表现出急迫来。她和陈行止这样拉家常,也挺好的。
不远处有个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想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
许安笙说:“在许国强消气之前,我都没法出国了。那我们去云南、三亚和西藏吧。”
过了一会儿,陈行止说:“西藏不行。我心脏承受不了。”
听见这话,许安笙忽然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到完全无法自控,捧着肚子弯下了腰。
陈行止这是……在跟她谈论以后呢。
这算得上是约定了。
她在笑的时候,陈行止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视线低垂,落在自己心脏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蔷则是悲伤地望着许安笙。
许安笙直起腰,擦干眼角的一滴眼泪,继续说:“你病好之后,我给你做顿饭吧。之前就说过,但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我想补回来。”
陈行止说:“嗯。”
“还有衣服。我可以把你衣柜里的高领衬衫都扔掉吗?你一辈子都穿黑黑白白,看起来像送葬一样。我想给你买鲜艳一些的衣服,做个时髦的老奶奶。”许安笙说。
陈行止接得很快:“难道还要一起跳广场舞?”
许安笙愣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
对于陈行止来说,这个提议果然还是太出格了。陈行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耻度太大,还是反悔道:“……别的都行,广场舞不行。”
许安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蔷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却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她觉得这些承诺都不是真心的,她们两个人好像只是说着玩玩的。
这些天的治疗结果不是很乐观,陈行止有很大概率面对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真是那样,许安笙抱着一堆未能实现的承诺,又该有多难受呢?
季蔷轻声说:“小姨……”
她没有说更多,但许安笙竟然懂了她想说什么。
许安笙转头看着季蔷,脸上带着悲伤却满足的笑容,她说:“囡囡,这样就够了。这样挺好的。”
陈行止愿意给出这些以前绝对不会给出的承诺,正是因为陈行止觉得她们俩之间没有未来了,就像她们的爱情一样。
但即便如此,许安笙还是愿意。
.
若接到短信的时候,还在别人的地盘被刁难。
哪怕她态度再好,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搞定对方。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季蔷已经快要离开了。
岑若低头打字,健步如飞:【刚刚蔷蔷说要走了?现在她在哪里?】
许安笙回复:【我替你多留了她一会儿。】
许:【友情提示:囡囡说刚刚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有点儿想吃。】
许安笙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岑若刚刚走到烤红薯的店铺旁边。她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但是,那香味过于诱人了,诱人到有些假的地步。岑若有些担心那烤红薯的味道。
但季蔷想吃,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挑了一个最大的烤红薯,黄澄澄的,特别好看。岑若停顿了一下,对店主说:“有勺子么?”
店主说:“有。要几个?”
岑若犹豫了一下,说:“……要两个。”
季蔷要保持身材,再加上这烤红薯实在诱人,岑若自己也很想吃……
算了,岑若就是想跟季蔷吃同一个烤红薯。
真是幼稚的浪漫。
买完红薯,岑若又看到了一家花店。鲜艳的花朵摆在外面,让岑若第一时间想起了季蔷的笑容。
既然是追求别人,那……送一束花,也不算出格,对不对?
顶多俗气了些。
岑若买了一朵玫瑰花——按她的理解,季蔷本人更像一束百合或者一株向日葵。
但想到猫狗救助“晚宴”那天,季蔷身上穿的红色毛衣,她还是选择了玫瑰。
对于别人来说,季蔷是清新的、开朗的。
但对于岑若来说,季蔷是诱惑的、性感的。
她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红薯,正要上楼时,忽然注意到医院门口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人影有些眼熟,俨然就是她那阴魂不散的弟弟。
在她发愣的时候,她弟弟竟然发现了她,冲她阴恻恻一笑,竟然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岑若手脚冰凉,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章节目录 想要你的爱
050
岑若的弟弟叫岑兵, 可以说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坏人。
岑兵比岑若小两岁, 他一出生,就占据了家里为数不多的资源。
两岁的岑若早就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但吃饭还不熟练。岑兵一出生,她的塑料小碗就变成岑兵的。
大人往往丢给岑若一个瓷碗,一个瓷勺,让岑若自生自灭。岑若有一次打碎了瓷碗, 碎片和饭粒掉在地上。她懵懵懂懂地从地上抓饭吃,吃到了一小块碎片, 疼得两岁半的小娃娃就有了意识,一直记到现在。还是婴儿的岑兵在一旁咯咯笑, 她的父母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她或是带她去医院, 而是指着岑兵说:我们儿子真聪明!
她当然听不懂当时父母说了什么,但在之后的成长里,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这件事情,用以说明岑若蠢笨而岑兵聪慧, 让岑若印象深刻。
当然, 也让岑若很想笑。
岑兵很早就意识到了家庭里的氛围。小孩儿天真又残忍,一旦明白自己是可以无偿欺负另外一个人的,就会肆意散发恶意。
从小到大,岑若就是在岑兵的迫害下成长起来的。打骂与支使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从不把岑若当作亲人, 因为岑若“迟早是要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