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罗汀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看到诺亚手里明显是出自营养剂贩卖机的袋子，不由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
　　“一夜没睡有点困，先去上课吧。”他一边说一边赶上两步，和诺亚并排往外走，余光偷偷往袋子中一瞥，看到都是正常的颜色，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诺亚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他神情游离，似乎有些踟躇。
　　“你这么早过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一管营养剂吧？”
　　“其实是早上，我收到了杜迪的最新消息……”
　　听到这里，罗汀就知道这必然不会是一个好消息，果然只听诺亚继续说：“安琳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抓他们去的这个组织专门抓一些智商低下的成人和年纪小的孩子，这些人基本有两个共同特征，一个是精神力水平普遍偏高，第二是反抗能力弱容易控制。”
　　罗汀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他们要做精神力方面的活体实验？”
　　“我们初步也是这样猜测，但是杜迪混入的时间太短，暂时连当实验材料的资格都没有。我让他继续伪装下去，这件事我非查个清清楚楚不可。”
　　“艾德教授之前就提过，我们在研究的课题，有人以活体精神力实验的形式在做类似的研究，我虽然震惊，却没想到他会离我们这么近。他潜伏在学院星，既可以利用这里先进的理论和技术水平，又可以坐等全星系无数基础优秀的学生来这里考试，这个选址……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正当的手段往往旷日持久，不如捷径来得便利可行，这可是连艾德教授都苦无头绪的课题。”
　　“对没有自卫能力的人强行进行精神力实验，会造成他们精神力的崩溃，甚至可能造成死亡，进行这种实验，简直其心可诛！”罗汀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其实如果是自愿进行精神力实验，短时间小量体的前提下，是不会对精神力造成持久损伤的……”
　　“比如你现在在做的实验，是吗？”
　　空气一时凝滞，罗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无声地笑了笑，当作是默认。
　　诺亚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我有些生气。”
　　罗汀想要摸摸诺亚的头发，却被诺亚一偏头躲开了，他摸了个空，讪讪地放下手。
　　“安琳的消息……还是先瞒着麦肯吧，起码到雪精灵节之后。”
　　诺亚轻轻叹了口气：“是，起码到雪精灵节之后。”
　　他们一直沿着走廊往机甲系的大楼走，远远就看见一群学生围在一起，为首的正在宣传一个叫雪饕会的组织，神情激动，用词偏颇，很有一些蛊惑人心的效果。
　　罗汀对学院里五花八门的社团组织很是头大：“这又是个什么组织？”
　　“听说是专门建立起来反对席勒的，号称要改变学院内的不良风气？就是那个……维坦斯牵头的，雪鸽会里也有不少高层人员被他挖角。听说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但是想要推翻席勒的地位，恐怕还是痴人说梦。”
　　罗汀恍然大悟：“原来他上次要我加入他们一起推翻席勒说的就是这个……”
　　“他还来找过你？”诺亚有些吃惊，“他还挺有效率的，其实这个组织已经存在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招不到人，他来之后才算有点起色，最近各色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给了这种野心演说家很多机会。”
　　罗汀不由侧目：“想不到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诺亚微微一笑，也不否认：“他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实际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没事绝不会去踩你的底线。如果他愿意的话，会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但是看起来又有些心术不正，没有必要的话，不必和他搅和在一起。”
　　罗汀点头称是，他小心地观察着诺亚的神色，自从他刚才捅破了自己精神力实验的事情，诺亚就一直不冷不淡地再没给他好脸色看，也不肯再和他走在一处，始终稍稍越过他一个身位。
　　“其实，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诺亚仍然没有理他，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走，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不然今天晚上吧，你来找我，找得到的话，我就把礼物送给你。”
　　诺亚勃然大怒，把营养剂往他身上一扔，甩手走了。
　　罗汀笑得直不起腰，还要捂着嘴收敛着点笑声，他冲着诺亚的背影喊：“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诺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刚好走出回廊，一抬头就看到了古朴的钟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穹顶的玻璃已经在他的授意下由雪鸽会出面修复了。他不由又想到了难缠的席勒，想到了昨夜在客厅等了一整夜的自己，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天的课程尤其漫长，诺亚都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好不容易挨到所有的课都结束，他飞快地把笔一扔，在众目睽睽之下冲了出去。
　　钟楼的穹顶亮着微弱的光线，寂静的夜空中星子点缀银河，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诺亚被那灯光吸引，一步一步穿越草坪，走上钟楼的旋转楼梯，一层又一层，它与白塔的台阶一样，隐隐包含着一种通天的寓意。
　　整个钟楼都回荡着他孤独的脚步声，登上最后一层时，他听到了罗汀熟悉的声音。
　　“你来了。”
　　罗汀就坐在桌前冲他微笑，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口古朴的铜钟，诺亚强装镇定，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占星者之钟就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然而却不是由他亲手交给罗汀。


第77章 独家礼物
　　“你要送我的……就是这个？”诺亚的目光轻轻落在占星者之钟上，有些不高兴。
　　这一天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担心，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直压得他心中惴惴，此刻真正面对这个结果，却好像一下子退缩了。他不知道布冯的档案里到底写了什么，只是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这座小小的旧铜钟横在他们之间，仿佛深堑。
　　罗汀一伸手，轻轻推开了铜钟，拿出一个透明的培养皿，培养皿里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糖。
　　诺亚愣了一下，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科学家连做糖都要在实验室做哦……
　　“上次那颗星光糖我看你保存得那么仔细，还不小心碎了，不如我们重新来做一颗？”
　　面对他笑意盈盈的温和脸庞，诺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锈得更厉害了：“这不会是你昨晚在实验室做的吧？”
　　“对啊，我拿光刀雕了一个晚上，特别不容易。”罗汀实话实话，献宝似的打开盖子，“糖的表面太光滑，不容易留住星光，所以星光糖制作不易，就算做出来也很难有特别漂亮的。我在乌兰特大师那里看到改造过的铜钟时就想，你牵星时实体化效率不高，如果能以花纹辅助，想必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我就把铜钟上的花纹复刻了上去。”
　　诺亚怔怔地看着他，不由有些舌头打结：“你，你每天……没事都在想什么……”
　　培养皿中这颗小小的糖还没有诺亚的手指宽，圆润又可爱，花纹细微得简直看不出来，只有以指腹轻轻摩挲表面，才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纹路。他几乎可以想象罗汀在实验室中瞪着眼睛枯坐了一整夜专心雕花的样子，不得不说……十分感动。
　　“就在想精神力实验而已啊，你们这个时代真的很适合做研究，新的研究材料新的解题思路，比我们那时候得心应手多啦，我过来之前，我们课题组刚刚发现了蓝圆晶这种材料，光设计实验就吵破了头……”
　　诺亚：……
　　罗汀一说起来就往他的研究上扯，直说得诺亚扶额叹气，把刚生出来的感动硬生生全吞了回去。
　　“对了，你先试试。”罗汀起身引了一小束星光过来，他指尖微弱的光芒萦绕在糖果的周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诺亚。
　　诺亚心弦微颤，手却很稳。他牵出的星光虽然黯淡，但是星光到达糖果的时候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消散，反而顺着纹理慢慢渗进去，虽然薄得几乎没有光芒，但是当他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将星光引来，一层一层覆盖上去，最终将罗汀那一缕混合着星光的精神力和糖果一起包裹在里面，做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星光糖。
　　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成功了！”
　　诺亚从胸前摸出之前装星光糖的坠子，小心翼翼地将刚做出来的糖果放了进去，机簧轻扣，将流光敛尽，看起来就像一条不起眼的项链，但是诺亚自己知道，那里面有罗汀的气息，是足以令他暂时保持冷静和镇定的气息。
　　他抬起头时，罗汀已将占星者之钟重新放回了长桌的中央。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初代占星者到底封印了一段怎样的星光吧。”
　　在诺亚凝视的目光中，罗汀手执一根细细的铜锤，从容敲响了占星者之钟。
　　叮！
　　诺亚的眼皮一跳，罗汀此刻低首微笑的样子，仿佛穿越千年的流光蜃影，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旅途中，无数模糊的记忆碎片交相辉映，在这一刻重重叠叠在一起，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却指尖轻颤，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