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恍惚回过神来,握紧掌心,手臂不住抖颤。
萧解羽捧起他的手,哈几口热气。
“解羽……”
“我在。”还是心疼,干脆拉开衣襟按上胸口捂暖。
他小心瞧师尊的脸色,劝慰道:“掌教真人说得有理。他们两情相悦,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师尊低声道:“是我错了。我明知道,欲因爱生,命因欲有……情·欲并不可耻,但……”
但是见到那一幕还是下意识鄙弃、厌恨,连带对枕芫生出无力扭转的偏见。
“解羽……”他似乎羞于启齿,“我不是圣人。”
怀中冰冷的手有了些温度。萧解羽倾身向前,将师尊揽入怀中。
“没有人是圣人。”
“可我应该是。”玄微靠上他的肩窝,“我是你的师尊。”
萧解羽认真道:“您是我的师尊。我敬您,爱您,不是因为您是完人,而是因为,您百年如一日教养我,爱护我。
“正如……您教导我要纯善,坚毅,沉稳。这些是您对我的寄望,但您不会因为我偏私,软弱,浮躁而厌弃我,对不对?”
耳畔有人略带鼻音哼出一声:“嗯。”
萧解羽忽然想,当年东洲大比路上,他压倒师尊扒下道袍,事后没被打断腿,可见师尊是真心疼爱他了。
想想还有点老鹿乱撞呢。
日光透过枝叶撒成点点虚影。清风徐徐,他觉出寒意,臂膀更搂紧几分。
不知过去多久,师尊轻声呢喃:“我以前……”
他等了好一会儿,出声问道:“什么?”
师尊别开脸,语调中那股惆怅已经褪去:“没什么。”
“走吧,去见见你师兄。明日便要行双修大典了。”
归元御虚两宗这桩“联姻”典礼可谓盛大至极。
先是典礼祭台,两宗都想放在自家山头,谁也说不服谁。剑尊一拍脑袋,凭空幻出一座天台,正对两宗山门。于是两家各派长老真人不等,典礼当天负责输送真气维系场地。
再是喜服,归元宗首席师兄连夜拜访苍羽氏,赶出两套上品仙器。
最后是宾客,断情司、玉音阁、镜月观、昆仑山掌门或下任掌门全数到齐——人人喊打的空蝉居也混了个末座。
万众瞩目之际,玄微与楼孤寒坐上师尊之位。吉时眼看到了,首席师兄急冲冲奔来,报讯说:“二师弟和御虚宫那个打起来了!”
楼孤寒架子摆了半天,正不耐烦,忙问道:“怎么回事?”
“佑天师弟说……喜服撞衫了,让御虚宫的换套别的。御虚宫那个不肯,说他穿更好看,佑天师弟一听火了,非让御虚宫疯……御虚宫师弟脱喜服。御虚宫那个还不肯,说着说着两人吵起来了,吵着吵着打起来了,打着打着飞去隔山约死斗了……”
玄微十分冷静:“等他们打完再说。”
这一打就是两个时辰。
宾客喝完酒水喝茶水,吃完瓜果吃糕点,两位新人终于携手踉踉跄跄飞上天台,尊容……格外辣眼。
楚佑天眼眶发红泛紫,赵昊嘴角青了一片,前者耳垂出血,后者脖颈全是不明伤痕。
玄微道:“打完了?”
两位新人自知理亏,诺诺连声。
“要不要进乾坤瓶再打一架?”
赵昊不知想起什么,噗嗤笑出声来。楚佑天死命瞪他,后者瞬间一脸哀痛。
玄微道:“打完就行礼吧。”
闹别扭的小新人背对背转身,腰间掉下一块配饰。楚佑天俯身去捡,起身时额头狠狠磕在双修对象下巴上。
“疼么?”
两人同时问出声。赵昊一边揉恋人额心,一边止不住笑。
喜服闹出的别扭,大抵揭过了。
大典磕磕碰碰,最终顺利礼成。归元御虚两宗为不省心的弟子舒了口气。
送走诸位宾客,首席师兄拜见玄微真人说:“山下有名鬼修想见您。”
逃荒打扮的鬼修嘤嘤上场,噗通跪下:“求仙长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第233瓶营养液啦,谢谢小可爱w
Emmm因为灌第一瓶的小天使没有名字,所以一直没有挂名感谢_(:з」∠)_
在此郑重说一句: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
以及,给订阅正版的可爱小天使:
谢谢你们接受我糟糕的行文节奏和叙述方式,谢谢你们喜欢师尊和怂怂。我会努力学习讲故事的!可能有点难,嗯,我慢慢练(/ω\)
总之,看到这段话的大宝贝,我爱你们。
超~爱你们!!!这————么爱你们!!!!!
第36章 感谢支持正版阅读
鬼修顶着少女十三岁的壳子, 两颊乌七抹黑,不知擦了什么奇怪物事。她年纪小,哭起来梨花带雨,轻易惹得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子心生爱怜。
萧解羽头昏耳朵疼:“能不能换句新词了?”
鬼修抿了抿唇,做出委屈又强自压抑的表情:“这位仙长……”她眨干朦胧泪眼,抬头看清眼前之人,惊诧道, “您哪位?”
萧解羽一脸冷漠:“我最爱占你这样可爱惹人怜的小姑娘便宜。”
鬼修大惊失色:“啊……痴……您怎么了?去过玉音阁换脸?找哪位长老做的?看上去好生自然!”
这小鬼话里事态严重,话外不见分毫紧迫感。
玄微直言问道:“来归元宗所为何事?”
鬼修回过神一般,复又垂下清泪:“求仙长救我!”
据小鬼所言, 他们上回路过的凡间水镇,前些天出了大事。
上月月圆之夜,水镇戏台忽然黑气冲天,凡人从此踏不出镇口一步。之后一连几十天, 每逢深夜镇上便有数十人人身亡。亡故当晚,死者出窍的魂魄全不见了。
一座水镇还能说是精怪作祟, 严重的是,北至大漠南至五疆,每隔百里都有城镇出现过魔气,而且无一例外的, 百日之后便成了死镇。
鬼修说,再过上几天,水镇恐怕剩不下活口。
玄微道:“我不过是修道之人,对凡胎魂魄知之不多。你该去冥界找冥后求救才是。”
鬼修低泣:“只有您能……”
萧解羽打断她:“这回又是哪位仙君要你来的?”
鬼修哭音一顿。她仰起头, 绝望的目光触及玄微真人,稍稍沁出点希冀。她软着音调说:“仙长,那位我不愿透露姓名的仙君说,只有您能阻止这一场灾祸。”
萧解羽看不惯她惺惺作态:“少来这套。说句不好听的,不管凡间还是冥界,兴盛覆灭都与我师尊无关。”刚刚典礼上他在心里盘算,预备找枕芫说道说道,威逼利诱弄出几份无情道功法。现在被鬼修耽搁,事情八成要凉。于是脸色更加难看。
惹人嫌而不自知的鬼修说道:“那位仙君还说,您一定不忍见仙界再生动乱。”
玄微俯视貌似卑微的鬼修,萧解羽好似从他眼中看到讥诮与冷嘲。随后师尊起身,眼神复归平淡:“解羽,陪我走一趟如何?”
水镇景色如旧。冬阳孵化冰霜雪籽,其下覆盖的平楼台阁钻出重重死气。几十天不间断的死讯磨光恐惧。街边有人拎把矮凳晒太阳,空洞的眼瞳中只剩麻木。
玄微早已看惯生死,见状仍是一叹。
小鬼叽叽喳喳在前引路,到了镇中戏台,一位长须老者喊住她:“晓月,你昨日去了哪里?”
名唤晓月的鬼修乖乖背起手:“陈爷爷,昨夜我思念阿爹,去后山给他烧些祭品。”
陈爷爷想劝她当心,又想镇内到处都不安定,哪里都是一样。他说:“好孩子,你爹会保佑你的。”他看向鬼修身后两位生面孔,警惕道,“您二位是?”
鬼修拉玄微真人衣摆,笑道:“他们是修真者!来救咱们命的!”
老者面露狐疑之色:“世间哪有修真者,莫被骗了。”
鬼修说:“爷爷,他们敢进镇子,肯定跟那些假货天师不同!”
老者虽然不抱希望,言语仍然温和:“那你带他们去后台看看吧。”
鬼修应了,蹦跳着请二位凡修往前。
后台陈列数百具尸首,玄微正欲上前,萧解羽劝停了他,一具具查探死者伤处。众人死状之残忍,不像凡人所为。受害者俱是面容平和,与鲜血淋漓的伤口相比,显得格外诡异。
萧解羽问:“小鬼,你是鬼修,看不出他们魂魄去了哪里?”
小鬼摇摇头说:“我曾守过几夜。他们死后额心闪过一道亮光,魂魄便突然消失了。”
玄微问:“他们如何死的?”
“我也不知……”鬼修说,“死者遇害前没一点儿预兆,我也不知道谁会遭殃。等人身亡才赶到他们身边。对了,陈爷爷声望高,大伙儿有消息都告知他。他应该比我晓得的多。”
她殷切指路:“陈爷爷家住横桥边,您可要去问一问他?”
玄微略一思索,对萧解羽点点头。他转身,随即顿下脚步:“小姑娘,你只是寻常鬼修么?”
鬼修笑容僵在脸上,玄微抛出这句,与弟子头也不回往横桥走去。
上回路过横桥,萧解羽记得这儿人烟阜盛,附近是水镇最繁华的地段。如今石桥两岸十室九空,陈家木门大敞,里面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