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恙未吭声,不过白清迩从他的视线中感觉到了打量的意味。
仿若是想要就此看出白清迩问这问题是为了什么。
当下白清迩便心里一虚,他连忙笑出声想介意掩饰:「我就是担心你,你看你一直纠结在以前的事情里放不下的话那魔障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消的不是吗?所以我就想说你逝者已矣,你师弟……又不大可能能寻回来了,既然这样,放下方是自在不是吗……」
不知卫无恙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白清迩不敢与卫无恙对视。
良久,白清迩听到卫无恙似是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个善变的人。」
白清迩隐约听到心中响起一声「咯噔」,浴水很暖,更衬得心中寒凉。
水中有些许红光泛起,白清迩看向那红光,原是卫无恙那双修之契亮起的缘故。
双修之契,思慕双修之人时便会起红光。
卫无恙对温晚泉的心意果然从未变过。
心里复杂得很,又是嫉妒又是难过。
白清迩不由得嗤笑了声。
卫无恙仍是沉默着一声不吭,手上拿过那唯一一块布巾仔仔细细地将白清迩身上所有角落洗了个遍。
包括该洗的与不该洗的。
「你是在意黑影人所说的话罢。」
白清迩的心思被看穿,他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回话便索性不吭一声。
他倒不是怕卫无恙对他有好感,但就怕他做了别人的替身。
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还是头一次体会,白清迩对这些个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是为何而生的,但却可以知道的是他心中有那么丁点儿希望卫无恙是「卫慕清」。
「我待晚泉之心不会变,亦不会欺人欺己寻个替身来当做是晚泉。」
听这话,白清迩舒了口气,又更觉寒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若你待你师弟有情,那你便该是慕泉,别来说什么慕清误导我……」
逞强的话尚说了几个字,可卫无恙低沉的声音又将他的尾音打断。
「是泉还是清并无不同,你是白清迩,亦是晚泉。」
卫无恙说着为白清迩穿好了身白净的亵衣亵裤。仿若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般的卫无恙所说的话直教白清迩惊得连眼睛都眨不得。
他是白清迩亦是温晚泉!?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莫不会是真的要将我当做温晚泉的替身,特地编这般谎话来诳我罢!?」
白清迩的声音颤得厉害。
「我说了,我不诓人。」
「……可、可根本不对啊。我看过你的记忆,我知道,你的师弟……他不是……魂飞魄散了么?你寻他几十年,只寻到一抹残魂,可见他其余的魂魄该是从人间湮灭了,怎么还能投胎转世?」
魂魄不全者不得投胎转世,温晚泉魂魄为虚泉所粉碎这是白清迩亲眼所见的,怕是做不得假的。
「……详细缘由我也尚不知晓,不过大抵与你失去的记忆有关。」
仿若是在照顾着个婴孩似的,卫无恙将僵在原地不懂的白清迩抱到床上紧搂着他睡下,才一躺下,白清迩便忙要起身,可他一动便被卫无恙紧紧环抱住,似是怕极了他要跑。
「既然你都不知道详细了,那你又怎么肯定……我是他?」
「虚泉的护主之术,只对你我有用。还有……双修契印。」
白清迩连忙瞧了眼自个儿的手,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连一个红点都没见到。
「我、我身上……没有那个契印啊?」
难道……真的是卫无恙在诳他?还是说……是卫无恙搞错了?
白清迩心里面思绪千万,卫无恙淡淡开口道:「那契印……若是一方死去,便会作废。」
「嗯,这个……我知道。」
「持双修契印,无论神鬼,只要魂魄靠近便能感应到对方存在。这么多年来我用尽所有方法都寻不到晚泉的魂魄,最后还是靠这个方才寻到晚泉的一抹残魄的。」
这世间之大,却只能用如此低效的法子,一寻就是五十年。可即便是花费五十年只寻到一抹魂魄,卫无恙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
如此想着,白清迩心中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嫉妒,又酸又疼的,怕是两者皆有之。
「自打那之后,这契印再没有反应,直到我遇到你。」
这之中是何意思,白清迩心中了然,可是却无法释然。
即便卫无恙说的是真的,他白清迩当真是温晚泉,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是进到卫无恙的魔障之中也不过是如旁人看戏,心中除了有那么些感动和愤慨之类的感情之外便再无其他,于他白清迩而言,温晚泉就是个旁人,一个不认识、只听说过他事迹的人。
卫无恙是因觉得白清迩他是温晚泉,所以才这样诸般照顾,甚至连命都可以交付给他。可他若不是呢?
倘若真有法子要他记起前世种种那倒还不用说,可若他记不起前世种种,他便还是白清迩,如何能成得了卫无恙心中的温晚泉呢?
「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白清迩张了张嘴,原是想要问的,可是一想到这问了也是白问,登时便又不出声了。
摇了摇头,白清迩笑得有些难看。为免被看出破绽,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卫无恙:「没有……就是有些困了。稍、稍微歇息会儿罢,明天……大概便要回山庄了。」
背后卫无恙此刻是何表情白清迩看不见,只在沉默好一阵子后才听到卫无恙一声淡淡的「嗯」。
虽说是困了,可白清迩却是过了许久方才恍惚地入了睡的。
隐约间,他感觉有人在轻摸他的头。
白清迩睡得很浅,以致于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便将他给吵醒了。
怔了怔颇有些朦胧的睡眼,白清迩起身,卫无恙已经下床去开门了。一看,原来来人是谷子沐。
「谷师兄?可是要出发了嘛?」
看了眼外头,尚是黑蒙蒙的,瞧着分辨不出此时时刻。
「哦不是的。蒋师弟他们用后面厨灶做了些饭菜,我特来叫你们下去吃的。」
若真只是来叫白清迩吃饭,怎么说都轮不上辈□□份比他高的谷子沐,暗暗寻思着八成谷子沐上来是为了叫卫无恙的,而他白清迩八成只是沾了卫无恙的光。
「我与清迩收拾下便下去。」
谷子沐颔首,说了句「你们早些来」便转身走了。
不敢多耽搁,白清迩连忙下床,穿衣衫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自个儿脖子间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他忙伸手摸向自个儿脖颈间,一看,脖子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个玉哨子。
白清迩愣怔住了。
这玉哨子……是怎么回事?
卫无恙自一边拿过木梳,见到白清迩低头看着他脖颈上挂着的玉哨子,他淡道:「是我在你睡着时为你系上的。」
「这哨子……是有什么意思在里头?」
难不成……是温晚泉的遗物……?
一想到这里,白清迩连忙在心底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暗暗责备起了自己的小心眼。
「伏妖会近在眼前,若是又像寻水镇里那时一样我与你分散而你又遇到危险,便吹一声这哨子」卫无恙将白清迩牵到椅子边坐下,甚是仔细地为他绾发,「这哨子里头注入了我一丝精魄,你吹了,不管你在何处我都能立时赶去。」
原是这样。
白清迩轻应着,一边在心中责备起自己的不是,一边又不由得胡思乱想卫无恙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哪个他。
第39章 第三十九回、二指钉
一下到楼下,客栈大堂里面几张桌子边坐满了各师兄弟,该是因为休息过了一阵子,大家虽气色未大好,却也不似刚回来时那般虚弱了。
「卫公子。」
该是因为卫无恙救了大家的缘故,大家对卫无恙的态度都是恭敬得很。一见到卫无恙过来便纷纷站起向他行礼,卫无恙倒也不失礼,他稍稍点了点头以作回礼。
不过这之中也有人没那么做,一个是俞逸煊,一个却是樊物秋。
「卫公子,白师弟,你们来我们这桌罢!」
谷子沐说着着白清迩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那一桌蒋善宇、谷子沐、俞逸煊都在,要白清迩说真心话他是不想与这关系不大好的他们三人一到同桌吃饭的,不过既然谷子沐喊到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便干笑着「沾了卫无恙的光」与卫无恙一道去到了桌边坐在一块儿。
桌上不出意料之外的是清一色的素材,反正蒋善宇下厨,谷子沐又在场,白清迩是不指望能吃到什么大鱼大肉了。不抱太大期待地举箸吃了口,倒是没想到这菜瞧着一般般,味道却是好得很,登时好像发现了蒋善宇的什么长处,白清迩不由得对蒋善宇刮目相看。
「卫公子,这次我们回山庄,不知卫公子可愿意与我们一道回去?我们也好招待卫公子一番,以表谢意。」
卫无恙颔首:「我也正有此意。伏妖会在即,如今你们少了个弟子,我正想与你们一道回去顺带请教一下几位的师尊这空缺能否由我补上。」
「卫公子对这伏妖会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