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谢谢医生。”范齐点头。
走廊上陷入一片死寂,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顾筝看着范齐,“为什么……她只有一个肾?”
正常人不是都有两个肾?还有刚刚明老太太说的要把肾还给明遥……
“对啊,哥,明姐怎么只有一个肾?”范宁宁被顾筝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明姐另外一个肾去了哪里?”
范齐目光复杂落在顾筝脸上,犹豫着要不要说,顾筝敏感察觉,把心中那个猜测说出来,“另外一个肾是不是在奶奶那里?”
范宁宁皱眉,“为什么明姐的肾会在明老太太那里?我记得两年前明老太太肾出了问题不是说找到肾i源了吗?明姐的肾怎么会在明老太太身上?难不成——”
范宁宁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捂住嘴,范齐沉默,“这是明遥争取来的筹码,目的是让明老太太松口不再反对她和顾筝的婚事。”
而他范齐作为当初的见证人,在明遥进手术室后,不仅帮着她防止明老太太变卦,保存那份合约,还得要看着她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因为那个时候明老太太的肾出了问题,明家上下都去医院验了血,做了一系列的体检,发现除了明遥,明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的肾i源和明老太太匹配。
肾i源不匹配那就只能用人工肾,人工肾没有现在新型的人工肾好,因为一旦装上意味着明老太太下半身只能躺医院里,终日依靠透析解决排泄物。明老太太风光了大半辈子,哪能容忍晚年这么屈辱落魄,宁愿死了也不想装人工肾。
当时她的儿子明政开始把注意打到明遥身上,劝说她救救她亲奶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那时候明遥和明老太太不对盘,恨不得她死了,哪里肯答应。
于是明政便想了个办法,说,要是明遥肯把一个肾捐给明老太太,他们明家允许她娶顾筝,但是明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死活不肯答应这样的条件,说要是让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出现在她明家,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丢不起这个人也容不得明家出现这样的一个败坏门风的东西!
明老太太的态度很坚决,坚决不同意明政的办法,明政是个孝子,跪在明老太太面前整整一天,不知道说了什么,明老太太最后才勉强答应。
明遥也不是个傻子,为了防止明老太太手术后变卦,或者暗中让人将她整死在手术台上,毕竟那个时候明老太太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为了不履行和明遥的协议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她找上了自己的表弟范齐,让他保存好协议。
上了手术台便只能任人宰割,明遥那时候人单力薄,回到明家那八年里唯一交好并且明家会给面子的人只有范齐一个。她把协议以及整条命都交到他手里可谓是孤注一掷。
所幸,她赌赢了,用一个肾换来了一场名正言顺的婚姻。
第89章
肾没了一个, 于是明遥只能被迫改掉无辣不欢的饮食习惯, 吃清淡的饭菜。
可除夕夜那晚,她煮了很多辣菜,那女人却偏偏骗自己说是不喜欢吃辣了。
不喜欢和被迫改掉, 这两者明明是不同的意思,明遥却选择隐瞒肾的事, 她从头到尾不希望她知道她用一个肾换来这场婚姻。
顾筝痛苦地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她不想听, 不想听那女人有多深情, 她只想听那女人有多恶毒有多坏,那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看, 这女人得到报应了。
可事实上,哪怕她再抵触这些信息,脑子里还是不断反复幻想着那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医生手上沾满了她的鲜血,而那台生命迹象测量仪最后嘟的一声响, 笔直的生命线再也不见起伏。
顾筝昏了过去。
她做了很多梦,有的是梦到大学时代那些恩爱的画面, 有的是结婚后她开始和明遥相互折磨的场景,还梦到百花金鸡奖那天,明遥在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前低眉求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吻时, 她顾筝毅然决然吻了上去。主持人透过麦克风的声音不断传进来,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就是没理会, 她在那个小小的走廊角落里和明遥抵死拥吻。
可下一瞬画面就变了,变成一个很宽敞却昏暗的空间,前面有一扇落地窗,外面一层月光薄薄漫进来,撒到一个轮椅上。
轮椅上是明遥,毫无血气的脸色,惨淡得很,长发垂落在肩上,浑身透着一股颓然又病态的冷漠,她双唇上罕见的没有涂半点红色,素净高雅,可说出的话却透出浓重的嘲弄,“上来。”
她顾筝站在落地窗前,身上穿的是一件深V领的裙子,上身紧致收腰,背部整个镂空,下半i身宽松柔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那两个字后身体鬼使神差走过去,在那女人的示意下双膝跪在她膝盖两侧的轮椅上,双手撑在明遥双肩上,微微屈膝坐在她双腿上,靠得极近极近。
那是一种迎i合的姿势,深V的胸口距离女人的薄唇不足十公分。
明遥淡淡扫过,双唇贴上她的耳畔,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她想努力听清她想要说什么,可下一刻臀i上的布料被人揪起一把,她感受着女人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意,却没发现裙摆下tan进一只细手……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搭在明遥肩上的手指倏然攥紧,整个尾骨都忍不住颤栗,短暂的屏息凝气后呼出的气息带上了暧i昧。
直到她气喘吁吁整个人趴在明遥身上,明遥摸着她的脑袋,讥讽勾了勾唇,“还否认我是姐姐么?”
话音刚落,她被那句话吓醒,一睁眼是苍白的天花板,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
***
第二天,新型人工肾植了进去,手术很成功,至少目前没有出现排斥的现象,但医院建议留院观察几周,待确保后病人才可以出院。
两天后,伤口愈合,但明遥还不能站起来,范齐给她买了一辆轮椅,脸色消瘦得厉害,活动范围只有医院高级病房里。
明家的人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明遥死去,全家上下在她面前都没敢大声说话,生怕说重一句她气急攻心一命呜呼。
明老太太对于她私自立遗嘱的事脸色很不好,但考虑到明遥还在恢复期,不痛不痒说了两句便回去了。
明遥让人把一些文件搬了过来,从桌上拿出一份协议,转身对范齐说,“你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范齐:“嗯,她猜到你的一个肾在老太太身上。”
顾筝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这件事迟早会被她发现,早说迟说都是一个结果。
“她什么反应?”明遥随口问了一句。
范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她看起来很抵触。”
范齐刚说完便听到轮椅上传来低低的一声嗤笑。
抵触就对了,明遥敛下双眸,“她恨不得我死。”
那女人根本不可能会因为这样就重新爱上自己,她说不定在心里落井下石祈祷自己干脆死在手术台上。
“顾筝?”范齐余光看到门口的人影,诧异了一下,望了望明遥,识趣起身往外走,“我出去。”
明遥坐在轮椅上,脸上尽是嘲讽看着站门边的女人,“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怕再被我囚禁起来么?”
门被关上,顾筝淡淡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你刚刚说的话我听到了。”
明遥眼波平静,“哪一句?”
顾筝:“你说我恨不得你死。”
明遥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笑了下,看着走过来的顾筝,“你难道不是吗?”
她明遥对她来说是魔鬼,是蛇蝎,会囚禁她,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她坏事做尽,她恨她不是很正常?
顾筝学她冷漠笑,“是,我就是恨不得你死,明遥,你怎么没死在手术台上?这世道怎么会让你这种人继续活着?”
明遥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顿了一下,手指从指尖开始泛冷,眼眸微垂,冷艳的面色好似在酝酿什么滔天怒意,可细看又平平静静,和平日里的嚣张强势没什么两样,仿佛她说的话不过是一句很平常的日常而已。
“可我偏偏活了下来,”明遥敛下眸底的神色,红唇轻轻一笑,“虽然没了一个肾,但是我换回了一个任我蹂i躏的女人,你说说是不是很值?”
她这辈子做的最大一单买卖不是30亿票房的《长安望月》,也不是大爆的《她唇之色》,更不是明家那三代积攒下来的庞大家业,而是,她用一个肾换来了她和她的合法婚姻。
“你!”顾筝被“很值”那两字噎住,垂在一侧的葱白指尖微微攥紧。
“怎么?”明遥语调扬起来,眼尾上挑,像极了电视里得意的反派,“你要杀了我吗?可以啊,过来动手,我绝不叫人。”
“你这个疯子!”
明遥对她的咒骂不甚在意,冷冷一笑,“我还可以更疯,你要试试么?”
不等顾筝回应,明遥不知想到什么,放肆扫过顾筝纤细曼妙的身躯,扯了扯嘴角,“筝筝,姐姐想念你的味道了。”
又听到女人嘴里的“姐姐”两字,顾筝受了刺激一样脸色刷白,“别说了!”
她被她的话一步步逼到奔溃的边缘,“你非要我……变成和你一样疯才肯罢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