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一下。”屋内有暖气，明遥脱下了她的长风衣，露出高领熨贴的浅色毛衣，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细而白的手腕，甚至还能看得到因为握锅铲而绷起的两条筋脉。
顾筝愣愣地给她挪出位置，眼里有不轻的怀疑，“你……会炒菜？”
以前这女人从不炒菜，只会带自己出去吃。
明遥慢条斯理翻炒着里面的菜心，“很稀奇？”
顾筝抿嘴不语，明遥也不理，看到旁边放了一碟的辣椒，眉头慢慢蹙起来，“你们很喜欢吃辣？”
“大姐姐不喜欢吃辣吗？”顾知陶也凑了进来。
明遥想也没想道，“不喜欢。”
顾筝站在一旁，垂眸看不清神色，指尖倏然攥紧。
顾知陶“哦”一声，顾筝牵起她手，带她出去，“陶陶，我们先出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身后忽的又传来一句，“不喜欢了。”
顾筝一顿，顾知陶听懂了，“所以大姐姐你以前很喜欢吃辣的是吗？”
“嗯。”
顾知陶又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呢？”
明遥想了两秒，朝顾筝那边看了一眼，淡淡道，“大概口味变了。”
“原来这样。”顾知陶发出一声感叹，见明遥关了火，她自告奋勇，“大姐姐，我给你拿菜碟！”
“好。”
顾知陶踮起脚尖打开碗柜，顾筝担心她摔倒，“陶陶，姐姐来拿吧。”
“那……好吧。”顾知陶有自知之明，一点儿也不逞能。
顾筝抿唇弯腰拿了一个白色的菜碟，递了过去，明遥挑眉看了一眼，接过，“谢了。”
“不用。”顾筝淡淡回道。
两人微妙的氛围引得顾知陶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你们不是结婚了吗？怎么那么客气生分？电视里结了婚的两口子都是黏黏糊糊的，你们好奇怪啊。”
顾筝哑口，“陶陶……”
明遥可不似顾筝那样窘迫，“我也想黏黏糊糊，可是你姐——”
“明遥！”顾筝突然提高声量，眼里话外警告着明遥不要乱说话。
“你姐不让我说。”
顾知陶立即扭头看顾筝，“为什么不让她说出来？”
顾筝：“……”
顾筝愤愤瞪了一眼明遥，她让她进来就是个错误。
没办法，顾筝只好扯了个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顾知陶哄出去。
饭后，三人围在液晶电视机前看起春晚，两人之间的氛围全靠顾知陶拉扯起来。
直到顾知陶去洗澡，沙发上彻底陷入了安静，只有电视机里面还放着春晚歌曲和节目。
顾筝看不进，脑海里想到都是昨天范宁宁给她说的那件事，顾筝心里原本一直解气认为，明遥这女人就是活该，但如今又不知道为什么她解气不起来。
“你……“还是开了口，顾筝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你真的全收购了？”
明遥出奇地看过去，“你担心我？”
一言不合把话聊死，顾筝直接就不想说话了。
“没全收，但也差不多了。”明遥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说要让你欠我一辈子，如今这样的局面，你就当我自食其果。”
话题再次陷入沉默，顾筝在心头念着那四个字“自食其果”，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你和陶陶怎么会交换电话？”
甚至还有对方的微信。
“陶陶没几个朋友，她找我聊天有什么不妥么？”明遥一句话堵死顾筝所有话语。
“她不仅有我的电话，她还有范宁宁的。”
顾筝脸色白了白，她是没想到陶陶会孤独，毕竟在顾家的时候佣人都说她很乖，不惹事，她以为陶陶和自己一样不喜和别人过多的交往，是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
但现在却告诉她，陶陶在顾家也许其实只是装出来的乖而已，而她这个做姐姐的现在才发现。
“你当时在读书，又是住校，不了解也很正常。”明遥看着顾筝自责的神情，有些后悔自己说出来，“你现在发现也不迟。”
明遥坐过去，指尖伸向顾筝放在沙发上的手，“顾筝，我说过你可以试着依赖我。”
指尖刚覆上去，底下的柔荑抽了出来，她扑了个空。
“我是陶陶姐姐，为什么要依赖你？”
第30章
因为要守岁, 三人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
“姐姐, 我好困啊。”顾知陶枕在顾筝双腿上，迷迷糊糊说。
“那陶陶睡吧。”顾筝也觉得困意袭来，“等下姐姐把你抱回房。”
“嗯。”
顾筝心里头一直念着要回房睡觉, 然而等到外边突然放起烟花的时候，一声大过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
而身边并没有人。
紧闭的房门外隐隐能听到陶陶兴奋的小糯音，“大姐姐, 你快看, 那边的烟花好好看！”
“嗯。”女人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来有半点的敷衍。
“我想拍照！”顾知陶拉着明遥到阳台外边, “你要给我拍得漂漂亮亮的！”
“好。”
顾筝偷偷打开门缝，看向阳台上一高一矮的身影，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可惜姐姐睡着了，要不然她就能和陶陶一起看今年漂亮的烟花了。”
“你拍下来了，明天给你姐姐看就好, ”守岁结束，两人都有些困, 明遥带她回屋内，“她那人很容易满足。”
“说的也是。”顾知陶拉着她手，叮嘱她, “你记得要把照片都保存好哦。”
明遥应诺，顾知陶往房里走，拉着拉着突然走不动了, 疑惑回头，“大姐姐？”
明遥垂下眸，“陶陶，我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吗？”顾知陶不理解，“一家人不一起睡吗？”
顾筝躲在门后屏息凝气听着。
“你姐姐可能不喜欢和我睡。”明遥想到那个“有名无实”，往房门看了一眼。
“不会的，你快过来。”顾知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明遥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宁宁姐又不在家，你回去的话就你孤零零一个人了。”
顾筝听着那句“孤零零”，神色复杂，正想继续听下去，谁知就听到女人说的一句，“说的也是，那我今晚在你这里睡下。”
脚步声走近，顾筝微微醒神，忙回到床上假寐。
下一刻门被打开了，进来两道身影，守岁的灯一般彻夜不关，外面的光照到她们身上，在顾筝身上投下两道阴影。
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顾筝闭着眼能感觉到是陶陶爬了上来，睡在中央。
“大姐姐，你睡这里，你轻点。”顾知陶躺在床上，用小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床。
女人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掀开被子，躺上来。床不大，是双人床，顾知陶睡在中央刚刚好。
顾知陶刚刚看完烟花，心头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她凑到明遥身边，挨着她手臂，小声偷笑，“被窝好暖和，我姐姐暖的床。”
明遥瞅了一眼顾知陶，视线落到对面的顾筝身上，对方柔静的面容掩在熹微的光下，呼吸放得很轻。
“嗯。”算是应和。
顾知陶脚丫子蹭了蹭，她把嘴巴附到明遥耳边，以为这样就只有明遥听得见了，“大姐姐，你喜欢我姐姐什么，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
在黑暗又安静的夜里，顾知陶软糯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无遗漏落进顾筝耳里。
被子之下，顾筝阖着眸，轻轻攥紧指尖，浓睫微颤。
“想知道？”明遥把嗓音压低，顾知陶使劲点头，“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哦……”顾知陶有些不大高兴，大人们都是这么敷衍的。
“睡吧。”明遥摸了摸她脑袋，让她睡。
顾知陶：“好吧。”
夜也深了，小孩子睡意来的快，没几分钟顾知陶酣睡过去，明遥将人挪到中央，掖好被子，也顺便替顾筝掖了一下。
过了片刻，房里的声响彻底消失，好似所有人都睡过去那样，顾筝抿唇慢慢睁开双眼，入眼是顾知陶小小的脸蛋向着自己，再往上一点就是那女人的睡容。
山峦一样笔挺的山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顾筝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将对面的女人看得一清二楚，侧脸如玉，白色枕头上是她如瀑长发，卧蚕下画着一抹浅浅的懒倦，这让顾筝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收购股份的事情。
明日就是大年初一，这女人的电影要上映了，是好是坏圈里的人都在看着，不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
翌日，A市的雪停了，公寓小区里挂了一晚的灯笼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远远一看，像一串冰糖葫芦。
房门外隐隐飘来水煮汤圆的香味。
“陶陶，快过来吃汤圆。”顾筝在厨房喊她。
顾知陶拿着手机刚刚和爸爸以及继母通过电话，顾明简单地问了几句后便又转身处理公务，顾知陶有些恹恹地挂了电话。
听到顾筝叫她，顾知陶又高兴地跑进去，“我要吃花生味的！”
“小心烫。”顾筝把碗递给她，又忍不住担心她被烫到。
“好吃！”
明遥从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温馨的画面，顾知陶看到她，“大姐姐，快过来，姐姐给你舀了汤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