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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 (这个六月超现实)


  孟书心下生疑,踌躇片刻,问曰:“为何……要寻佳婿?”盖世间男风愈盛,结契却少,多为恩客娈宠。
  百花夫人笑答:“汝应知此处非人间,琼花宫中,怎可听世间迂腐?若吾儿心慕之人,男子又有何妨?”一旁白芍垂首不语,双颊染赤。
  “吾只一介凡人,岂敢妄念天人?况世间王孙贵子多矣,可与公子相配。”孟书不敢应允,唯婉拒尔。
  白芍闻之,暗呜欲泣,曰:“纵人间天子,不过庸俗之辈,岂能为吾枕边人!”
  见其掩面哀泣,孟书惶惶心乱,欲劝,又恐百花夫人不喜,如坐针毡。幸百花夫人宽宥,便起,谓二人曰:“汝小辈自彻夜长谈,吾有些乏了。”遂归寝宫,命四美取夜光珠十二颗,皆若鸡卵大小,悬于厅上,光皎似月。
  夫人既离,此间二人对坐,皆默然。孟书偷眼去瞧,但见白芍双眸含水,恰似娇花带雨,不觉魂迷心颤。白芍亦拭泪敛容,举杯劝饮,倍极殷勤:“此即百花酿也,可增寿延年。”其酒色若琥珀,异香扑鼻,甫入喉,顿感清润无比,甘甜远胜饴糖。不觉数杯,白芍颊晕红潮,似微醉,坐孟书身侧,以手牵其袖道:“愿与君结同心,枕席之乐,莫负良辰。”
  意稍动,孟书未尝识□□何味,见白芍肤白胜雪,醉眼迷离,更添一段妩媚。即拥入内室,榻上罗帐低垂,二人各宽衣解带,吻唇挽颈。
  一个初尝欢味,一个久慕丰姿,一番缱绻,自是酣美。
  翌日过午,二人方悠悠醒转,穿衣而起,命小婢端水洗漱不提。至正厅,座上百花夫人候之,曰:“既已结鸳盟,日后居琼花宫中,不复归矣。”孟书执白芍手,一同拜谢夫人,口称为母。
  自此二人恩爱非常,偶下界,则吉州已过百年,盖天上人间,时不同尔。孟书思及昔时求白芍药一事,则白芍掩口而笑,曰:“吾即白芍仙也,吾母乃百花之神,感天灵月华而生吾。人间王孙贵族,便喜白芍药。”遂化原身,果白芍药一支,花开清丽。方知惜花之人,得花所慕,孟书亦笑,曰:“吾尝爱各花,今独恋白芍,妙哉!”


第48章 (四十八)雪
  尚子兰,江靖人也。自幼母亡,又遭父丧,更无叔伯。至于弱冠,尚未娶,形单影孤。
  一日,至昌齐,欲学贩毛皮,如狐,如虎,如狼,不可枚举。路上遇二三人,同行不多时,忽遇大雪漫天,举目不识山径。见此,子兰忙问:“常闻大江南北,四时不同,莫非此地八月而雪?”有一人蹙眉答曰:“八月飞絮,实乃罕见!吾自幼居北地,亦不知缘由。”
  时天寒,且日暮将昏,料是今夜难过山林,须寻一处借宿。然四下无声,数人徐行半里,仍不得人家。“诸位快瞧!”一人忽高声喊道,子兰亦移目望去,则冰池如镜,一蓑衣者垂钓池畔。
  趋而视之,方知冰上无窟,不见游鱼。蓑衣者闻马蹄声,缓收竿拢线,问曰:“汝等因何至此?”见其相貌,众人莫不悄声道一句天人之姿,只子兰多虑,见其独钓落雪,迟疑半饷,方启齿道:“行商至此,不料遭雪封径,寸步难行。欲借宿一宵,不知可否……”言未毕,蓑衣者笑答:“易也!随吾去。”
  绕过小片密林,豁然开朗,但见一宅,进重门,左右小室数楹。诸人入正厅坐定,未几,数小仆奉热茶,又取果脯、蜜饯、糕酥等等,置于几上。而子兰环顾厅中,觉陈设幽雅,墙上一姜太公钓鱼图,上书:“风吹梨花落深池,静空山,不知佳人来。”其斟酌良久,不识字画何意,又闻人语啧啧,忙回首,亦失魂。
  原是那蓑衣者,入内室换过衣装,至厅中,与众人行礼。其年十七八,貌若好女,眉眼艳丽非常。故众人连连称赞,只不敢过分吐露。寒暄数语后,其自云宦家子,曰凌,因厌了世间浊流,避居此处。既留诸人夜宿,自然厚待肴酒。渐至二更,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往客房歇息。
  及夜半,子兰未能安寝,隐约闻窗响,须臾,寒气透窗棂入。不禁打了个冷噤,又见人影闪动,问道:“何人在此?”
  不应,近前视之,则窗缝留一笺,曰:“人心难测。”更兼冷香扑鼻,颇似先前凌身上所携香气。子兰循香而去,至凌院外,见随行二三人皆聚于此,地上奴仆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愈疑,便屏息蹑足,不敢作声。
  未几,数人入院中,取竹管,自窗外吹烟,将屋内人迷倒。子兰大惊,见数人破扉进房,初口中亵语无端,霎时,声息全无。子兰忙上前,但见以为朋好者,皆化作冰人,伫立榻侧。
  而凌施施然起,笑曰:“汝性纯善,被匪人所欺,若非吾相助,已作他人娈宠。”
  盖子兰“巧遇”此二三人,乃人贩,窥得其姿容出众,又贪财帛,欲骗入花柳之地,卖作小官。然路逢大雪,借宿宅中,见凌容貌远胜子兰,便动邪念,要将二人一同捉起。
  “唉,不知害多少家破,多少人沦于下贱。”
  言讫,子兰见凌挥袖,则屋舍、奴仆及匪人诸多,皆如雪融,转瞬无踪。定睛看去,原是一山中洞窟,倒也清净,不觉风冷。凌又道:“吾居此地久矣,见迷途者不下百千,误入者寥寥无几。与汝有缘,故救一命。”便翩然而去。
  方知其为山中隐仙,又见一室狐裘、虎皮如山积,子兰心下惊疑,忙叩首拜谢。翌日,自洞窟出,昔时所见漫山洁白,今半点不存。“八月飘絮,果真,果真仙人所为。”遂感激涕零,携毛皮至昌齐城,得百金有余。
  不觉数月,正逢北地大寒,子兰盘桓旅舍,见窗外如满树梨花盛,一时怅然。是夜,辗转难眠,忽忆及垂钓图,及凌空钩无鱼一事,自言道:“大抵仙灵举止皆有深意,凡人不可闻也。”若非如此,岂能纾尊降贵,救其于匪人之中?
  少顷,屋内烛火尽灭,子兰欲起,则觉朔风扑来,顿失清明。梦一少年来,乃凌,坐榻上,以手抚其身,状甚狎昵。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子兰亦不拒,与之交吻。俄而唇分,问道:“何以……?”凌解衣笑答:“愿者上钩。”
  子兰颊染红潮,既难寻仙人,今缠绵,也算了却愿想,道:“啊,若得,若得仙人入梦,无悔矣!”
  凌不禁失笑,吐一股清气,曰:“非梦也。”
  霎时,子兰觉神清气爽,方知是真非梦,与之交缠。愈羞恼,然不能自已,唯随身上人摇荡,颤声不绝。
  及曙方休,则屋外大雪未息,屋内二人相拥而眠。
  又数日,旅舍主人见子兰不出,叩门亦不应,恐其因天寒染疾,忙启扉。视之,则无人,唯桌上余财帛,乃住宿所费。
  是年,昌齐及周遭大雪数月,实乃异事。


第49章 (四十九)共白头
  冯生,名宝易,广阳平县人。幼丧父母,伶仃孤苦,育于外家。外祖父母年高,爱之若珍宝,及十二三,送长陵读书。逾数年,才貌俱绝,欲进考,忽闻噩耗,曰外祖父母皆染疾亡。大恸,急归乡。
  正值秋末冬初,寒风瑟瑟,层林似染,园中花木凋零。冯生见此,思及往日种种,愈悲,更无心进学之事。然其舅数人,各分家业,整日争抢,竟无肯料理二老后事者。冯生心下含怒,咬齿道:“常闻有不忠不孝者,今见之,着实可憎!”遂凑些银两,买两具棺木盛殓。停灵偏厅,俟吉日下葬。
  时冯生居西厢,家中只一老仆,至夜半,满屋寂然。辗转难眠,便起,闲步庭中,见墙边衰草连片,间或二三白菊,亦颓,毫无生气。而偏厅烛火竟夜不息,影影倬倬,衬得愈发凄凉。呜呼!怎堪此间霜冷风急,不觉泪落沾襟。
  欲回房,忽闻背后窸窣作响,冯生大惊,趋而观之。则一团黑影自偏厅掠过,巴掌大小,看不清是何模样。又入偏厅内,唯棺木、白烛。“罢了,罢了!”冯生长叹,纵是鬼物,亦无妨。人死不可复生,若外祖父母有灵,与他相见最后一面,倒也算得上了却心愿。
  翌日,冯生一夜难眠,正困倦,则叩门声急,不得已,问曰:“何人?”门外老仆低声道:“有,有客来,自云乃公子好友。”其窃有所疑,猜测百端,不敢妄言,便草草洗漱,出正厅相迎。但见一人着白衣,年甫弱冠,面若美玉,唇如涂朱。正是:璧月琼枝,思往昔看杀卫郎;光风玉树,道不尽掷果盈怀。
  知其来,冯生非但不喜,反垂首蹙眉,曰:“汝何故来此?”
  其人面带豫色,启齿道:“吾,吾闻弟不辞而别,忧心重重,故冒昧前来……”言未毕,上前数步,欲执生手,遭拒,愈显愁容。
  “不必惺惺作态!”冯生喝道。
  则一时惶惶,良久,方低声道:“既知弟无事矣,吾自归去。”遂泣而拜别,形容惨淡。
  冯生见之,只强忍心酸,俟其人出府,方洒泪,大半日失魂落魄。
  若问来者谁?原是冯生好友谈生,名丰乐,长其两岁,一同在学堂读书。渐生情意,二人有了些不明不白,背地里颠三倒四。久而久之,谈父母亦有所闻,大惊,急寻一门亲事,为求将孽缘了断。谈生性怯,怕违长辈意,又不愿娶妻,难舍与冯生欢好之情。至于冯生倔强,知其摇摆不定,争吵数回,心已冷了几分。恰逢外祖父母病逝,便自顾自归乡,未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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