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去给你换一个。”海若说着还真要将那灵玉拿走。
“谁说我不要了,”冯夷一把抢回那脚链,“反正装饰而已,带什么都差不多。”
“那我给你带上?”
冯夷伸出右腿,海若轻轻地握住他的脚跟处放到自己的腿上,而后俯下身将那脚链系在冯夷纤细的脚裸处。又调整了下位置,才松开手:
“好了。”
细微的摩擦感让冯夷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耳尖都有点泛红,还好水宫晚上灯光昏暗连那人影都是暗色的光晕,夜来不休灯昏黄,谁人心事不可知。
海若站起身,微微颔首:“我便回北海了。”
冯夷没有说话,兀自埋进了被子里。知道听到那人脚步声渐远,才将灯又打上一盏,映着那灵玉格外好看。
当然好看,因为是他送给我的呀。
自那日后,他和海若的关系似是又近了一些。他依旧是隔三差五就去入海口翻着浪花儿,琵琶古筝笛子箜篌换着来,海若有时见他闹得狠了便出来,他勾着嘴角,收起那些东西,也不搅弄水了,直直地走向海若,有时伸臂攀在他的坐骑上,有时用坐在白龟上露着大半截腿在他眼前晃荡,
直到海若轻叹一句,有些无奈的喊一句冯夷,他才作罢。
而那黄河两岸倒也安生了几百年,起初海若还会亲自来说,而后送上礼物。到后来冯夷自己将洪水治好,就跑去缠着海若直到海若拿出他满意的礼物才罢休。这一晃竟也又是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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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跑出来了?”已是晚饭后,石屿抱着牛奶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瞥向一直闷着声的冯夷,而苏弥在玩够了手机后终于开口问向冯夷。
冯夷抿了抿嘴,闷着声说:“昨日有船从我水宫上过,抛的东西把海若送我的一件衣服刮坏了,我本来只想给他们添点麻烦了,结果没控制好力度,那个船翻了……”
“我不想听海若讲那些大道理,可他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若真不想听道理,封了自己耳朵或者他嘴巴自然听不到了。”苏弥打了个哈欠。
“不是……”
“你怕他生气?”坐在一旁的石屿开口道。
“我才没有怕他……我怕他做什么,他不过也就是个海神……”冯夷辩解道。
“那……”石屿想了一下,“你怕他不理你?”
“我……”冯夷本来声音还挺大,一下子就蔫了下来,“我……我没有。”
“恩。”石屿点点头,却也没再过多说些什么。
“还有糖么?”苏弥点起烟问道。
石屿看苏弥身边那一袋子已经空了,起身走向货架,打算再去拿一包。然而刚刚走到货架就听到客厅先是“咚”地一声,然后苏弥说道:
“有人来了,开个门。”
石屿转过身,看到冯夷侧倒在地上似是睡着了,而苏弥一边收着烟杆一边站起身。
石屿走到门口,打开门,苏弥用烟杆敲了敲外墙,不一会一道人影就出现在石屿眼前。
“进来吧,”苏弥点上烟,“刚才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
“抱歉,叨扰了。”门口的男人有些歉意的看向石屿。
石屿摇了摇头,这才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眼前的人长得确实也十分俊美,但比不上冯夷。身上一身蓝衣,露出的手背上有像是图腾纹身一样的纹路可那纹路却像是活的一样,随着呼吸的起伏忽明忽暗。
“人在那,”苏弥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冯夷,“你把人带回你海里吧,搁这占地。”
海若跨步上去,将躺在地上的人揽入自己的怀中,让他窝在一个舒服的位置,眼底有些无奈道:
“他是河伯,自然是要回黄河中的。”
“啧,几百年了,黄河水都不知流入你那里多少,怎么你们二人还分得那么清。”苏弥靠在墙上,嘬了一口烟。
“我又怎不知他这几百年的心思,可我不能啊……”
“你不喜欢他么?”石屿从货架拿了巧克力递给苏弥,自己坐在了海若对面。
“怎会不喜欢,只一眼,他便让我再也忘不去,”海若眼神柔和下来,拨去冯夷眼前的碎发,“这个人啊,明明容易害羞得不得了,却还总是装着样子来撩拨我。”
“来讨礼物时倒是坦然,跟小孩子似的,真想把好的都给他。”
“我的海宫都搬到了入海口,每日他一来我就能看到。”
“他弹奏什么都那么好听,我有时想多听一会,都舍不得出来。可又不能让他等太久,要不然他就该翻腾浪花儿了。”
“这人啊,定是最好的了,我怎会不喜欢。”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石屿歪了下头,他不知道最喜欢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有话不说的感觉很辛苦。
海若苦笑了一下:“这个人那么好,可我却不一定会是他所需要的。”
“他总是不服输,得不到就不甘心。这么多年,他追着我,许就是不甘心罢了。真正得到后,或许他会更加失望。到时以他的性格,黄河怕是又要大乱。”
“其实我也知道,让他死心或许也好,可我却也舍不得……我总想着再拖一日吧,明日再见一次吧,这一拖竟也磨过了这么久。”
一旁的苏弥,吐出最后一口烟,眯着眼看向海若:
“你是不是忘记,他是河伯了?”
海若愣了一下,说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河伯。”
“河伯狂妄,自大,喜玩乐,肆意妄为从来都随心而行,可他现在竟也会只因失手打翻了一艘船而自责不已,害怕不已。”
“他生性使然又为神明,脾性是改不掉的,可这千百年与你共度,若只因一个不甘怎会做至如此。”
“他再过千年估计还是学不会爱民悯生,可他也因一个情字,行善护佑。这是他的轮回因果,也是你的。”
“你本就护佑一方,你若信他便成全了他一个痴情,若不信你们也依旧会替天治水。”
“于天道而言结局都是一样的,天道因果之事,你何须操心,你的选择只关乎他而已。”
海若听过苏弥的话久久未言,过了半晌才低下头,在那熟睡之人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起身将他抱起,对苏弥说了句:
“谢谢。”
石屿拿了一盒巧克力礼盒,放到被横抱起的冯夷的肚子上,看着海若说了句:
“情人节快乐。”
海若愣了一下,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情人,情人……这个词真是美好啊。
海若踏出大门,转身看到石屿和苏弥都站在门口,轻笑了一下说了句:
“情人节快乐。”
而后纵身飞起,消失在黑夜中。
石屿还有些发愣,苏弥伸手揽了一把石屿的头,打着哈欠说:
“睡觉吧,小情人。”
石屿抿了抿嘴,看向苏弥,却见他眼中带着调戏意味的笑意,觉得自己被逗弄了,于是回卧室前憋了半天,对着刚刚卧在地毯上的苏弥说了句:
“晚安老情人。”就关上门进屋了。
苏弥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那扇门彻底关死了才低低地笑出声。
你若是顽石我便守你百年开化,你无欲无求我亦陪闲云野鹤,我从未急于与你诉心肠,百年也好千年也罢,纵然星辰吞没人山人海不得留,只要某日你想取灯一盏,烛火油尽,我来为你续尽此生。
作者有话要说: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九歌 河伯》
河伯的外貌描写取自《河图洛书》
河伯与海若的故事脑洞源于《庄子 秋水》关于望洋兴叹这个成语的来源。
海若为河伯唱的歌取自屈原《九歌 河伯》
第19章 武罗(上)
早上苏弥说要出去买煎饼,石屿便一边整理着货架一边等他回来。
现在苏弥倒是拎着煎饼站在门口了,只是——
“你的孩子?”石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指了指苏弥身后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苏弥甩了甩尾巴,身后的小女孩似是很好奇,一双小手握住了那尾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双杏眼亮了亮,往自己身后摸了一下,也露出了一条尾巴,然后用自己的尾巴和苏弥的缠在一起。
石屿看了看小女孩的尾巴,眼神又落到苏弥身上,脸上虽是一如往常那般的表情,可苏弥明明就从那眼神中读出了:果然是你的孩子。
“啧,真不是我孩子,”苏弥伸手把小女孩那与自己勾在一起的尾巴扒拉到前面,“这是豹尾,我是狮子。”
说来,苏弥也是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今日早上不过是去巷口买个煎饼,结果这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贴在他的身边,待他买完煎饼小女孩依旧瞪着一双圆溜溜地杏眼跟在他身后。
他能感觉出这小孩不是凡人,可却又想不起这她身上的气息究竟为何。以为许是哪里的小妖小兽饿了出来寻食,本想分她半个煎饼让她走的。结果这小姑娘反而拉住他的衣袖一副认定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