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苏弥背过身,表示不想和驺吾继续说话。
驺吾倒也没继续和他呛嘴,把东西都收好后,抱着獜对石屿说:
“小石屿,我就先走了哦,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石屿点点头,把门打开,獜似乎有点不舍地舔了好几口石屿的手指,最后呜呜叫了两声才埋回驺吾怀里。驺吾出门后,和石屿摆了摆手,就顺带将门关上了。石屿的手还落在门把手上,微微晃神。
手指上还有被舔舐时轻微的潮湿和柔软,獜其实也就那么小小一只,可这忽然走了,却觉得屋子里空了许多。
这种感觉……是不舍么?
苏弥不知何时站到了石屿身后,一手摸上他脑袋,一手将刚刚关上的门又打开,往外迈了一步。
石屿下意识地伸手就拉住了苏弥的袖子,而后很快又松开了手,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慌张和不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并不舒服,可却又格外的真实。
苏弥没有说话,只是拉住石屿还未完全落下的手腕,将自己的袍袖口的边缘放在石屿的掌心,用另一只手将石屿的手指一一扣上,让他抓紧自己的袖口。
苏弥站在门口,一手挑着烟杆,歇靠在门框上,眯着眼嘬了一口烟:
“下一个,该是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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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这天,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路边的商家纷纷摆上鲜花巧克力招揽生意,就连石屿都难得进了一箱巧克力礼盒,然后在窗口立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
“巧克力礼盒。”
苏弥拿了一盒,坐在客厅拆开包装一颗一颗吃着。
“这西洋糖果倒是好吃。”
石屿转过身子,看着拨着糖果的苏弥,从货架上翻了翻,找出一包散装的巧克力拿到客厅放到苏弥面前。
“也是给我的?”苏弥拿过巧克力。
“恩,这个便宜。”石屿言简意赅地说道。
苏弥甩了甩尾巴,倒也没在意,从袋子里拿了一块拨开扔进嘴里嚼了两口:
“味道也差不多……”
石屿很少吃这些东西,但看苏弥吃的那么起劲也拿了一块放到嘴里,有点苦味可吃到最后在嘴里却甜腻成一团。于是小声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
“好甜。”
就在石屿还觉得口中被一堆甜腻的感觉包裹时,苏弥稍微侧过头,伸手摸到了石屿的嘴角,拿拇指蹭了一下而后放到自己嘴边拿舌头舔了一下:
“是挺甜。”
然后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玩着手机。
而石屿保持着抱膝的姿势愣在了那里,看着苏弥背对着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脑子里应该想些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
就在石屿还在发愣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玻璃的声音。石屿起身往窗口走去,拉开玻璃窗:
“您好,请问……”
“你可是开了阴阳眼。”窗口外的人一把拉住了石屿的手腕。
石屿微微施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那人的力气还挺大,死死的扣住石屿,继续开口道:
“我只是想躲个人。”
“我不会法术。”
“我……你先让我进去就是了。”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正在石屿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个熟悉的烟锅敲到了那扣着石屿的手上。然后就听到窗外人一声惨叫:
“是谁,胆敢伤本……”
“疼吗,”苏弥手上拿了一小块白脂膏,点在了石屿有些发红的手腕上,又拿烟杆敲了敲窗外的台子,“有求于人,便不论神魔妖人。你若不懂这道理,还是请回吧。”
外面的人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是我一时情急,失礼了,我不会伤了二位,只想找个地方暂躲一下。”
苏弥没说话,石屿则是开口道:
“正门在侧面。”
石屿开了便利店的大门,门外的男人样貌即使只是一瞥都算得上为之惊艳,一身红衣加身,一头银发披散在肩上,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瞳孔为琉璃色,稍稍靠近便可闻到水清之香,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男人走进来,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有些跋扈急躁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拘谨,站在鞋架旁有些不知所措。
石屿拿了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便又坐回窗口前,等着有客人来买东西。
苏弥也晃晃悠悠地坐回地摊上,那个男人这才真正看清苏弥的脸,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你不会是……”
“我叫苏弥,借住在这的狮妖。”苏弥背对着石屿的方向,稍稍点了点手指,对面的男人眼睛睁大了一下,瞬间没了声音。
石屿听到他们的动静,稍稍回过头,就看到苏弥侧卧着身子甩着尾巴,那个男人坐在那里闭着嘴巴。
红衣男人看到石屿不再看这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指尖微微亮光比划了几下,才能开口,低声道:
“你怎么在这里。”
“这有吃有喝,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苏弥打了个哈欠,“倒是你,没想到河伯也有怕的人了。这般狼狈慌张的样子,我若不在这里还真见不到。”
“还不是那个海若……”
“呵,”苏弥低笑了一声,“稍有些耳闻的都知道,河伯冯夷自望洋兴叹后便日日追着海若跑,那黄河入海处都要都翻出花儿了。”
“我才没有……”冯夷脸上有了羞恼之色,掌中不自觉地就聚气。
苏弥拿烟杆打了下冯夷的手腕,而后收手点上烟:
“这儿的东西弄坏了,你赔不起。”
“不过是一所人间的破屋子罢了,有何赔不起的。”冯夷偏过头,有些恼意。
“于你而言,这是间破屋子,可于我而言这是我容身所栖之处,”苏弥缓缓吐了一口烟,“海若之于你之上,不是因那海广于你的黄河。即便有一日,你们二人对调,你依旧比不上他。你若无珍视他人之心,站在他面前时,便永远都只能望洋兴叹。”
冯夷坐在桌子旁,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白贝,抿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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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前本就不屑于俗世,为求仙道便日日服食水仙花露,样貌也就变得更为俊美,结果第九十九日却在渡河时掉入水中,溺水而亡。仙道见他修为本已快满,就干脆让他成为管理黄河之神,世人皆称他为河伯。
他的水宫于黄河之下,珍宝无数加顶,白日间他心情好了就乘白玉龟游于黄河之上,四处景色皆映入眼,涛涛江水翻滚而来两岸青山猿鸣相映。若心情烦闷了,便手起水落,看那黄河汹涌淹没山川河道,将那些琐碎之物都淹于这河水之下。
世人皆说河伯性格暴戾,阴晴难定,但那些人虽是抱怨可却又年年卑微的献上贡品。他向来任意为之,这黄河都是他的,又有谁可阻拦他,又有谁会不臣服于他。那时他便觉得,自己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水神,无人可比。
可有一日,他听到有人说,北海那才是真的大,即便是几条黄河都无法将其注满。他听过之后只觉得嗤之以鼻,这世间怎会有比他伟大的水神。
秋日到了,雨水绵绵,黄河水涨的更高了,两岸相望牛羊不分。他笑着划起水浪,踏于其上,俯视那些支流水潭一一被他的黄河所吞并,只觉得心里一阵满足。这时他想起了曾有人说到的那北海,兴致起了,他便想乘龟沿黄河东去,去瞧瞧那一定是小的可怜的北海,而后再好好嘲讽一番。
可到了北海临界处,眼前的景色让他一时间语塞不已。
海面虽风平浪静,只有风过时微波粼粼,可这水天一色的广阔是他从未见过的。而那深得探不到底的大海,此时虽静如婴孩,可他知道,哪怕是阵风卷过,便会是惊涛骇浪,力量强大不可测。
他稍稍叹了一口气,忽的觉得自己在这北海面前真是只能望洋兴叹。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有一个有些一本正经但却十分柔和的声音喊住他:
“既已来了,可愿让我带你游赏海上?”
他回过头,在海面上立着一人,那人一身蓝衣,麟纹掩于皮肤之下,但在阳光下却浮出异样的色彩。手中握一白玉,身上不加装饰。
人人皆说河伯冯夷俊美无比,他自己之前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当这人连同他身后的那片汪洋都映照在他眼中时,他便笃定,这世间再也没有比眼前这人更好看的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可看一人看得如此痴迷,过了半晌他才缓过神,微微挑起眼睛,开口道:
“你叫什么?”
“在下海若,是掌管这片海域之神。”
“我是冯夷,不过世人都叫我河伯。”他从白玉龟上走下,一手挑浪一步步走向海若,直至走到他的面前,忽的不再施展法力,任自己从空中向大海落去。
海若看他落下,情急之下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妥,将他微微放开,只是拉住他的手臂。
冯夷却用另一手拉过海若的手腕,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若是你的海,溺死其中我也甘愿。”
然后他便看到海若脸色变了变,却依旧没有放开他,只是把他往上提了一下,而后伸手召了一只贝将他放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