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愣愣的没有说话,军医转过头看到哨兵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江流。
“也许,对你有好处。”
军医接着把手里的一包生活用品塞到江流手里。“跟我走,带你去寝室,回去快点把退烧药吃了,你温度又上升了。”
江流一言不发的跟在军医后面,默默的加厚自己的精神屏障。
“对了,那个人叫地藏,一般两周会回来一次。”军医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流。“还有,我叫李玄。”
……
“向导的寝室在军营的正中,全军营最安全的地方,你的房间在二楼,我的隔壁。”
江流跟在李玄的后面,走在军营狭窄的小路上,李玄白大褂的下摆被夜风吹起,像黑夜中漂浮的灵魂,热度让江流有些头晕。
“那边是普通士兵的宿舍,再旁边是哨兵的宿舍。”江流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夜色中两团深黑。“哨兵一般都在外面出任务,不在军营,但是你也要记得,一个人不要靠近那边。”
“军营里有200个普通士兵,80个哨兵,向导加上你我,一共有三个。”
只有三个吗?江流疑惑的抬起头。
“准确的说,只有两个。因为,我是个已结合的向导。”李玄回过头,黑暗的夜色里只看得到他黑框眼镜的轮廓。“而且我的能力很低,结合后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很弱,我,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两个人,应对80个哨兵……
“你的搭档,是上一届的士兵学员,一个月之前来到这里。他和你差不多大,也是个男孩子,如果你愿意,你们可以住在同一个寝室,同龄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聊。他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你来了,正好帮他分担。”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一路走来,江流第一次开口。
李玄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明天你就能知道了。”
江流的精神触丝,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怜悯。怜悯?
两个人的前方,出现一栋二层小楼,江流知道,这就是他以后将要居住的地方。一瞬间,他想到了家,想到父母,甚至想到了晚上已经错过的电视剧。
的确,值得怜悯吧。江流抬起头,看着二楼漆黑的窗口和阳台。
忽然,江流清楚的看到,二楼阳台的栏杆上,面朝外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李玄?”江流喊了一声,正在和门口警卫交接的李玄回过头,随江流的视线向上望去,瞬间定格在阳台上。
一股强烈的惊恐几乎穿透了江流厚重的精神屏障。
“小盟!小盟你在干什么?”李玄惊恐的叫喊起来。
江流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精神触丝向那边探过去。
“你,不要打开精神屏障,加固!”江流听到李玄焦躁的喊声,两个警卫士兵向楼上冲去。
江流赫然看到,一条白色的布条,系在那孩子的脖颈上,另一端,系在阳台的栏杆上。
“不要做傻事!小盟!小盟!”
在李玄的喊声中,那个孩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李玄一眼,然后转向江流。一瞬间,一个共鸣顺着江流探出的精神触丝被推过来,清晰得像白字黑字的文字:可怜。
接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黑暗中腾空跳起,在李玄的呼喊声里无声的落下,颈椎骨断裂的声音,像冬日里河面的冰层清脆的破碎声,向导生命尽头时,强大的精神共鸣像洪水一样袭来。
“小盟!小盟!”李玄哭喊着冲向那个挂在半空中的尸体。
江流站在原地,像洪水过后,废墟中的一块石头。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脸,惨白,枯槁,没闭上的双眼,绝望的看着这个世界,阳台的对面,墨黑的天边泛起第一丝惨白的晨光。
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第4章 酷刑
李玄坐在江流面前的椅子上,江流坐在李玄的床上。
李玄的房间杂乱而阴暗,楼下传来尸体袋拉上拉链的声音,刀子一样刺耳。
李玄低着头,脸色青铁,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江流觉得自己正泡在沸水里。
“任务,是什么?”
李玄惊慌的抬起头,好像一时不能理解江流的话。
“他,经历了什么?”江流闭上眼,再睁开,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
“吃药,你要吃药。”李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江流放在桌子上的药瓶,抖着手拧开瓶盖,江流看到他指尖上被啃出的血痕。
“退烧药,双倍剂量。”李玄想把瓶子里的药片倒在手里,可手一抖,药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房间里静下来,片刻,李玄把药瓶放回桌上,放弃一般的开了口,声音像秋风里的枯叶一样干涩。
“这里是黑金,西部第十三战区。是整个国境线,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江流的内心的不祥,蒸腾到了极致。
“这座山的前方,我们有两个团的兵力在顶,这座山的后面,是大唐帝国的防空系统的核心,一旦这里失守,西突的飞机就可以轰炸大唐一半的领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江流的大脑有些发木。
“你知道,哨兵在战争中有多重要吗?很多时候,前线上,哨兵的数量,决定着输赢。这里的前线上,至少被塞进500个哨兵,全部,都是未结合的。”
江流的后背开始发凉。
“你应该知道,上一次世界大战中,向导被大量屠杀,致使现在的人群中,向导和哨兵的比例,接近1:50。也就是说,帝国根本招募不到足够的随军向导。但是,前线的哨兵,必须定期结束安抚和疏导,否则将不可避免的狂化……”
“所以……”江流从床上慢慢的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在颤抖。
“15岁以下的年轻向导,不会产生结合热……”李玄的声音,像刀子刮过钢板一般寒冷刺耳。
“你不可以这么做……”江流惊慌的倒退一步,他模糊的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哨兵的休息站。”李玄一步步向江流靠近。“你的责任,是对所有的哨兵进行疏导。”
江流一把推开李玄向门口奔去,却被李玄拉回来按在床上,江流感到李玄的手狠狠的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股有力的暗示从皮肤相接处被推过来: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江流发现自己连尖叫也无法发出,在他的眼前,窗外的天边,裂开一道刺眼的晨光。
“难道你想看着这些哨兵战死在前线上吗?他们死了,这个阵地就输了!西突的飞机就会轰炸我们的城市,无数人会死去!这场战争我们就会输掉!只有你能帮他们!”
在李玄的叫喊声中,掉落在地上的通讯器响起来。
“医生,医生,哨兵们下来了,车子马上到了。”
江流看到李玄的眼睛,痛苦,绝望,和刚才那个孩子临死前的眼神,一样……
“有多少人?”李玄捡起通讯器,无感情的问。
“15个。”
15个……
“告诉他们在疏导室外等着,马上准备好。”
“不,不可以。”江流努力的大叫,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呢喃。李玄拖着江流的身体,把他拖下楼。
楼下两个房间,李玄把江流拖进其中一间,江流感受到隔壁传来浓重的哨兵信息素。
江流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让他想起监狱的探监室。
一层厚到模糊的有机玻璃,将房间隔成两半,李玄把江流拖到玻璃后的一把椅子上。
“你要,干什么?”挣扎和未散结合热让江流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仍看到清了玻璃和台面的交接处,两个半圆形的孔洞,孔洞靠自己这一面,在台面上固定着两个皮质的圈带。
“不要,不要。”
江流的抗议,李玄如同完全没有听见,他拉着江流的手,塞进玻璃下发的孔洞。
“放开我!”江流的挣扎没有换来李玄的一丝迟疑,江流的两只手被牢牢的固定在台面上,手从孔洞穿过,暴露在玻璃的另一边。
“李医生,可以进来了吗?”门外一个士兵焦急而胆怯的催促。
“两分钟之后。”李玄的声音像一个战场上的指挥官,可是他本人,却抖得像惊慌的孩子。
“你将看到,每个哨兵的内心。”李玄颤抖着声音对江流说,“你将看到,这几天,哨兵所经历的,最痛苦,最强烈的感情。或者是过于精细的完整片段,或者是混乱的碎片。你要体验它们,用你的精神力弱化它们,洗掉最痛苦的部分。”
李玄说着,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根针剂。“一旦皮肤接触,你向导身体的本能就会完成一切,这个药可以帮你。”
江流感到针尖扎进肩膀的刺痛,瞬间,江流的精神触丝不受控制的四面延展开来,精神世界像被灯光照亮一般,令人痛苦的极端敏感起来。
“不要!医生,你放开我,否则我今晚就去死,我宁可自杀,也不会屈服你们,你相信我!”江流趴在桌子上,咬着牙对李玄说。
“你的精神壁垒,将由我来屏蔽。”江流感到李玄颤抖着站在自己身边,展开自己脆弱的精神屏障。顷刻间,强烈的绝望和痛苦顺着精神触丝传导过来,除此之外,还有……担忧,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