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股强大的情绪撞进江流的精神领域,“救我,救我。”
一闪而过,江流看到了哨兵的眼睛,深黑清澈,但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苦。
顷刻间,江流的精神触丝喷涌而出,将哨兵紧紧缠绕起来。
江流的大脑迎来一阵刺痛,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世界,乌黑混沌,他仿佛站在一片荒漠的中央,迎着四面八方呼号而来的狂风,这就是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混沌、狂乱,哨兵觉醒后的每一天,都在忍受这种折磨。怜悯在江流心底腾起,就像刚才教官的训话,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哨兵。江流本能的将自己的精神力推过去,像清澈的水流一样,推开那个精神世界里的狂风。
伴着几乎让人分解的痛苦,精神力像清流驱逐污秽一样,驱散混乱的狂风在那个世界里散去,江流的眼前出现一座高高的山峰,在那个世界阴暗的背景里,黑色的剪影一般,耸立在自己面前。
“太好了,他活过来了。”
士兵兴奋的喊声把江流惊醒,江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哨兵的手,哨兵平静下来,无力的倒伏在自己面前。
“向导先生,你太棒了。”
在士兵的称赞中,江流仔细打量眼前的哨兵。一身肮脏破烂的军装,在树叶伪装和迷彩的保护下,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一张涂满油彩的脸上,坚毅的线条像刀斧削刻一般,紧闭的双眼像两条笔直细长的墨线,那张脸带给江流的感受,是冷漠,无情,甚至有一丝危险,让江流想到了刚才的幻境中,那座暗不见光的高峰。在右边肩膀上,是一处枪伤,军装的肩膀上,袖子上,满是暗红的血迹,这处枪伤,大概就是他从树上掉下,狂化的原因。
“他是个狙击手。”士兵捡起掉落在哨兵身边的武器,一把几乎和江流身高一样长的□□。“可是,狙击手都躲在远离敌军的地方,怎么会受伤呢?”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士兵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下去。
能这么远距离伤害狙击手的,只有一种人,敌军的狙击手。
“趴下!”士兵大喊一声,一把按下江流的头,于此同时,远处一声闷响,在江流江流的眼前,一颗子弹,穿过士兵的脖子,开出一朵血花。
“老五!老五!都趴下!不要动!”另一个士兵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趴在地上,爬向倒下的士兵,悲痛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砰。”又一声闷响,子弹打在士兵耳边的石头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江流几乎要尖叫起来,在车厢的地板上缩成一团,会死,会被杀!江流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救我,谁能来救我。
忽然,江流感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下一秒,自己的后背靠在一个厚实的胸膛上。
“扛着。”低沉的声音,来自身后的那个胸膛,一杆沉重的枪托架在江流的肩上。
“扳机,你的手。”
借着江流的肩膀,哨兵左手扶枪,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高高举起枪口,江流颤抖着右手,摸上□□的扳机。
“我的视觉,放大它。”哨兵的声音,像是命令,像是胸膛深处传来的共鸣,强壮而修长的胳膊,让江流感觉被紧抱在其怀中。江流闭上眼,将自己的精神领域融合过去,仿佛五根绷紧的钢丝,江流找到哨兵的五感。视觉,江流讲自己的精神触丝覆上去,狂奔吧,江流在内心中放手而去,视觉的钢丝带着亮光冲向远方。
江流不知道,此刻哨兵的视野,黑夜的森林像打开灯光的舞台一样明亮,每一片树叶,每一个沙砾都像显微镜下一样,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哨兵缓缓移动着枪口,柔软的发稍,轻轻擦过江流的脸颊。
“放。”
低沉而简短的命令,江流扣动扳机,瞬间强大的后坐力把他向后推向哨兵的胸膛,伤口上被撞出的血渗进江流的衣服。
哨兵放开左手,沉重的□□滑落在地上,飞出的子弹消失在密林深处。从哨兵放松的肌肉,江流知道,结束了。
没有一声语言,那条胳膊环上江流的身体,把他紧紧的抱住。哨兵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在江流的颈后,晕了过去。
茫然的江流,看到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一个小女孩,白发,白服,白色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江流忽然明白了,这是自己的精神体。
第3章 李玄
“你确定,不是结合热吗?”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医,陈旧的军服外披着一件白大褂,神色因疲惫而略显冷漠,坐在医务室的桌子旁边,看着体温表。
江流摇摇头,虽然体内翻腾的热度和隐约的欲望,明显的昭示着结合热的腾起。
“你还和其他的哨兵接触过吗?”军医眯起细长的眼睛,从眼镜片后看着江流。江流知道,这位军医也是一名向导。那双眼睛,无故让江流想起不久前的教官。
江流再次摇摇头。
“那么,应该是普通的感冒吧。”军医放□□温表,在手边的药箱里翻找。“你这个年纪,出现结合热的可能很小,但是不排除双方非常契合的情况。不过,那个哨兵并没有发热的表现,而且,你好像也没有被标记,所以……”军医拿出两包药,放在江流面前。“这是感冒药和退烧药,你先吃吃看,反正治疗结合热的也是这些药。”
江流一言不发的把两包药捏在手里,临阵尝试结合的哨兵将被当场处死,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而丧生,特别是那个人。
江流为自己的思绪暗暗吃惊,是信息素的原因吗?还是彼此的精神领域短暂融合的原因?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人,能感到自己的精神触丝,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探寻那个人的位置。那个人给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让深处陌生环境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渴求。江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找到自己的内心,那些在意识深处缠绕的精神触丝,有一些正发红如暗火般燃烧,他闭上眼,将这些发红的精神触丝一根根扯下来,挥散在空气中。
“我带你去寝室吧,还有两个小时天亮,你还可以休息一下。”军医站起身,昭示着谈话的结束。
“他怎么样了?”江流脱口而出,说完后,连自己也感到惊讶。
已经起身的军医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流,江流不动声色,悄然竖起坚实的精神屏障。
“他没事,你给他做的精神疏导非常好,所以,他天亮前就可以离开,前去他的埋伏点。”
什么?那么重的伤,今晚就要离开?
军医看出江流脸上的惊讶,“你好像还不了解哨兵的体质,他们的身体愈合得很快。那个哨兵,肩膀上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骼和神经,这种程度的伤,不出一个礼拜就能痊愈。我刚才已经帮他包扎好了,接下来不需其他任何处理,所以没必要留在这里。他是一名狙击手,他的任务是埋伏在远离人群的安静的地方,那种环境相比于这个嘈杂的营地,更有利于他的恢复,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那一刻,没有什么语言能描述江流内心的失落,江流第一次体会到。
“走吧,你在门口等我,我去里面拿点东西。”无视江流脸上的失落,军医把江流推出门。
江流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门外的,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被调暗了色彩,似乎,在意的只有自己而已。
忽然,江流的精神触丝猛然颤动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走廊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是那个人,更换了军装,洗掉了脸上的油彩,背着那杆比江流还高的□□和沉重的军需背包,低着头,沉默的行走着,笔直的身姿,如同一把会行走的军刀。
江流全身的精神触丝都颤抖起来,本能的等待哨兵的呼唤,可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沉默的从江流的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江流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力气,阻止自己转身拉住那个人的冲动,没用的向导,只因为精神领域的一次融合就迷恋上对方,这只是信息素在作祟,如同动物□□的本能。而且,你在对方的眼里,只是一个有治疗功能工具而已。
江流无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么随着哨兵的脚步被拉扯远去,不痛,却让人一点点的寒冷,绝望。
“能不能保护我。”
江流的本能先于自我,将精神共鸣沿着两人尚存的连结猛地推过去。
哨兵一个踉跄,停住脚步。
江流转过头,看到哨兵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惊讶。
“对……对不起。”江流不知该说什么,他想否认,自己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多依恋,自己还有理性和自尊。
“人。”忽然,江流听到哨兵低沉的声音。
“你的精神体,不要让他们看见。”
简短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那个男人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不解得江流,呆呆的愣在原地。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江流看到军医抱着一包生活用品,站在门后。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