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穗刚要流出眼眶的泪珠忽然顿住,她看着扬鞭远去的人,眼神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而此刻火光冲天的皇宫中,襄狐站在高楼殿宇的屋檐上,寒潭般的眸子不见一丝涟漪。
“樊猛还没进宫吗?”
福公公看着高处的皇上,只能让下人拿来梯子,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可这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他是真不知如何回答啊。
眼看着这已经是第四座宫殿了,玄京地脉特殊本就少水,而此刻宫中的水也是快用得枯竭,可火势仍是只增不减。
“启禀皇上,老奴已派人通知了,想来将军马上就会到了,可”,
福公公憋着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就算樊将军来只凭他一人之力恐怕也救不了这火啊。
“是不是先派人将主子们救出来?”
襄狐冷笑一声,看着福公公,
“怎么,福公公忙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救人?若是这几位主子出了事,你一条狗命怕是担待得起吧”。
福公公听完这段话,两腿已经吓得快站不稳,
“奴才该死”。
“你怎么能死,你要活着,好好活着,至少等着而冠太后和傅丞相来找你收尸才对”,
襄狐看着正处大火中的冷宫和瑶华宫,唇角反而缓缓勾起,既然有好戏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一把。
福公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尽管身上已经冷汗层层,可在这宫中若没有几分演技又何能活得这般久。
“末将参见皇上”。
襄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别跪着了,先去救火吧”。
樊猛看着慌作一团的下人,冷眸一紧,一个轻功转身泫然飘下,很快场面就被他控制住,只是这火势实在是无法。
“还剩多少水?”
樊猛提起一个路过的宫人问道。
“水,水只剩下长生殿与莲清宫门前的四缸了,可皇上,皇上不让动”,
长生殿是洛二公子的住处,这樊猛是知道的。
“莲清宫里所住何人?”
“一倾城小公子”。
樊猛当即追问,
“就是皇上从倌院带回的公子?”
那奴才明显不知,怯怯地不敢回答。
“那关副将呢?”
小奴才被提在手上,心里怕得要死,只盼着樊将军能放下自己,去问问别人,
“小人不知,自出事就没见过关副将”。
“算了,赶紧去救火”,
瞧了一眼身后的殿宇,依稀能辨处远处那人的身影,这火来得蹊跷,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救火才是第一的,他丢下小奴才,转身朝着莲清宫飞去。
现在所有的奴才侍卫都已经聚集在出事的宫殿那边,其余宫里就显得格外冷清,他也是摸了很久才找到莲清宫外。
“这人呢?”
殿里明明点了灯笼,可里面却是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既然没人,那就别怪我自取了”,
樊猛又出来走到水缸旁边,有些疑惑,
“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了?”
他看着宫门口留下的另一个空荡荡的水缸无语至极。
难不成真要等到大火将整个皇宫都烧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
他惊奇地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摊水渍,并且还是沿着一条宫路远远延伸着,现在只能跟着这水渍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在这种时刻偷走这水了。
时间紧迫,他从宫里拿了一盏灯笼,照着小路,快速寻找着,终于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停下。
“道长?你怎么会在这?”
这不是上次出事的池塘吗?这深更半夜,道长为何会出现在皇宫,而且还是在这里?
还真是一个疑惑重重的夜晚啊。
谢子居动了动耳朵,他其实很早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只是现在他也是分身乏术,
“樊将军且慢”。
樊猛刚要抬起的脚就这么退了回去,他看着周围插得诡异的旗子和随风飘飘的黄符,知晓道长定是在布什么阵法,
“皇宫都快烧光了,道长不应该先去救人于水火吗?”
谢子居还未回答,身旁便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你懂什么,美人这是准备引水扑火”。
樊猛看着这小公子,也终于明白,想来莲清宫的水也是他们搬过来的吧,他本还在想皇上为何那般淡定,原来早就喊来帮手了。
“还请樊将军退后”,
事态紧急,他也解释不了那么多。
谢子居拿出雪狐银丝分别系于自己和古笙的手腕,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古笙冒险,可现在除了他却是别无人选。
“若是忍不了,便动手拉一拉它,我会立马救你上来”。
自那日在长生殿分别,谢子居便找了连找了古笙几天,他原来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宫,就算没有记忆,他还是一直在这池塘边徘徊着,不曾离开过。
古笙点点头,
“美人放心”,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水中。
那日在客栈,谢子居就知古笙水性不差,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他紧紧把握着时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启动阵法。
一直遮在月亮上久久不曾散去的乌云终于缓缓移开,谢子居抬头望了一眼,从怀中掏出长萧放在唇边,一曲水榭流云浅浅吹出。
樊猛在一旁也是看得紧张,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没有看到任何变化,道旗和黄符仍是原来的样子,而池塘中古笙跳下去的涟漪已经缓缓消失,回归一片安静。
“道长......靠!”
他刚想上前询问,却未料到池塘周围竟突然暴起一阵热浪,他将长戟深深插入土中,这才避免自己被热浪击退。
☆、第45章 布阵引水(二)
樊猛双脚深深嵌在土里,宽大粗糙的手掌紧握长戟, 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定住身形, 他远远看着那冷若冰霜的道长,心里一阵感慨, 真是想不到那小小的箫竟能与千万厮杀的兵马相比,不, 千军万马根本不敌他半分。
刚才还毫无动静的池水开始一圈一圈往外翻涌, 可萧声却戛然而止,只见谢子居几步蜻蜓点水立于塘中, 右手从怀里掏出道符,嘴里念着咒语, 左手在额间点降并且转换着一些樊猛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哎,道长!”
樊猛还未反应过来, 谢子居就已经沉入塘中,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些不寻常的气息,可热浪却不如刚才那般强烈,他拿着长戟, 一步一步靠近池塘, 水中涟漪不断, 就连自己的倒影也看不真切。
“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一个死水池塘能多有多深, 竟是半晌也没见两人有上来的迹象。
樊猛看着被火光衬得通红的天空不得法,只得摩挲着下巴,而后趴在塘边死死盯着池水。
池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徐徐上升......
“我去!”
池塘中竟然卷起了一个汹涌旋涡, 而这时,谢子居也顺着旋涡旋转的方向飞出,脚尖轻点散落的水珠,再次借力腾跃,只见他一个翻身,右手打了个响指,而后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而后甩出。
“这......”
樊猛已经不止该说些什么了。
火折子被扔到阵眼一角,点燃了所有相连的黄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这周围整齐排列了许多被穿了底的水缸。
“樊将军,可否贫道一把?”
“需要我做什么?”
谢子居突然施力将所有的水缸都拍起身,悬于半空,
“保证这些缸不掉下来即可”。
樊猛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这么多缸同时拍起,还不让落下,就凭他们两个人,玩呢?
只可惜谢子居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樊将军,左后方向!”
樊猛反射性转身,一脚踢碎了那个快落下的缸,
“额......”
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谢子居手上还牵着银丝,虽然古笙还未拉线,可他已经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了。
而现在四十九缸一瞬间已经摔得只剩下二十一个......
谢子居拼尽全力护着这仅剩的缸,
“樊将军!”
冷漠地眸子里忽然泛起波澜,他等不了了。
樊猛懂他的意思,也知事态紧急,听他一声呼唤,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谢子居要这些缸干什么,就算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穿缸引水”。
樊猛惊讶,
“穿缸引水?”
谢子居拿起长萧再次没入水中,片刻后带起巨型水柱,萧声再次响起,凡道长所到之处必是带着一阵破竹之势!
樊猛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所有水缸排列成阵,于缸下几个翻身轻点,保证所有缸悬于一线,谢子居见后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水柱迅速从缸中间穿过。
“前面就是冷宫了,道长可准备好了?”
樊猛虽然说话间语气轻松,但这一路不停歇地顶缸,他其实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谢子居点头,将长萧放于唇边,突然奋起激昂的乐声伴着脚下燃着的黄符,一路星星点点,直奔前方火光冲天之处。
福公公陪皇上待于高台楼阁之上,远远瞧见这情景已经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