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许去看这个不孝子!”
东厢门口倒是聚了不少人,还没走近便听到傅清平一声怒吼。
眼见有人出来,襄狐轻点白墙,翻身上瓦。
只见东厢房的院儿里七零八碎砸了不少瓷器古董,而丞相夫人则是领着一众女子跪于堂前,主子们都跪着,下人们自然理应陪着。
这一个院子里,就只有傅清平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只是训话间他的身子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面色也是铁青,说不过几句竟又是剧烈咳嗽。
傅清平虽已是知命之年,但平时给人的感觉却无半分佝偻之意,作为朝中元老,每日更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从不会给人这样虚弱不堪一击的面貌,襄狐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把他气成这般模样。
他又凑近几分细细听着。
“老爷,博温一向品行端正,根本不可能做出那苟且之事,一定是那戏子想攀高枝,所以才故意蛊惑温儿,温儿是无辜的呀!”
一向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现在跪在傅清平身旁,哭闹不止,身上没有半点气质可言,疯如市井泼妇,而身后的几个美妇则是掩面轻拂眼角,却只是跪在远处,不曾上前掺和。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夫人带回房中休息!”
傅清平现在一眼都不想看眼前的妇人,但还是忍住怒气,没有直接冲她发火。
丞相夫人哪肯罢手,甩开上前来的下人,又是一阵哭闹。
傅清平冷眼看着她,见她又上前揪住自己的衣袖,实在气不过,当即便甩了一个巴掌,丞相夫人当即就傻了。
“将夫人带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丞相夫人被带走时,脸上神色恍惚,大概是还未反应过来。
而身后的美妇们见状,则是一阵搔首弄姿准备上前安慰傅清平。
“其他人也给我滚”,
傅清平一甩衣袖,独自离开,身后连一个下人也没带上。
襄狐大概知道他要去哪,便悄悄跟上。
果然......
傅清平神色匆忙,大步走进书房,而后轻轻旋转桌案上的砚台,身后墙壁发出一声声响,他打开木质小门径直走了进去。
襄狐随后跟上,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而后进入暗房。
沿着幽深的台阶向下走了许久方才见到些许微光,这里面湿气很大,壁岩上也是布满青苔,明显不是很常用。
而且里面暗道极多,台阶下来不知转了多少圈,到最深处连方向也分不太清。
这傅清平脚步倒是快,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身影,襄狐敲了敲墙壁,耳朵贴上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回声。
☆、第49章 琳琅身世揭晓
襄狐仔细摸索着,里面既然有回声, 那一定还有其他通道, 只是得先找到机关打开这些密不透风的墙壁才行。
而岩壁的另一端,傅清平借着幽暗的灯光九曲八折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 他用手拨开杂草青苔,灯火照在墙壁上, 顿时印出爬在墙壁上迂回蜿蜒的奇异图案,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图案周边密密麻麻爬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黑蜘蛛,耳边也是蜘蛛爬在墙壁上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是傅清平对此却是视而不见, 他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倒入灯油中,而后用银针轻轻搅拌, 又将手中的灯油倒入左手边微微凸起的凹槽中,那灯油顺着凹槽流入墙壁上诡异的图案上, 而后所有的蜘蛛像是接受到某种信号一般, 全都开始向灯油靠近,并开始啃噬那粘稠的东西。
奇异的图案被黑蜘蛛爬满,石壁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竟然就这么打开了!
傅清平将手中残留的烛火吹灭, 转身看了看, 确定没有人之后,闪身进入石壁里面。
里面的环境也没有比外面强多少, 顶多算干净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多恶心的蜘蛛和会发出恶臭的植物。
“想通了吗?”
傅清平拿出火折子,将墙壁上的灯盏重新燃起。
壁岩里困着一个人, 他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铁索紧紧拷住。
傅清平的话音刚落,空气中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沙哑的嘶吼,他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喉咙却像是被火灼烧一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在玄京好好唱你戏,好好做你的第一名角,不好吗?偏偏要惹上温儿,偏偏要攀上丞相府”,
傅清平吁叹一声,手中长鞭一把甩出,
“为什么偏偏是温儿!你到底是何居心!”
琳琅咬着牙硬生生挨过这一鞭,身上纵横交错已经不知爬满了多少伤痕,也不差也一下。
看着他不咸不淡地态度,傅清平心中一把怒火烧得更甚,他狠厉地捏住琳琅的下巴,
“你知不知道那逆子竟然要为了你与我断绝关系!”
琳琅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剧烈的颤抖,想来是气得不轻的。
“老夫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现在竟然要为了一个下贱的戏子与我断绝关系,呵,可笑!真是可笑!”,
傅清平饱经风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琳琅动了动手指,但浑身的疼痛感让他再无半分力气挪动。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傅清平投来阴沉的眼神,让琳琅下意识想要挣扎着逃离。
“啊,啊啊”,
琳琅张了张嘴巴,但却只能发出这一个音。
“呵,瞧老夫这记性,差点都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废物哑巴了”。
琳琅闻言,挣扎地更为剧烈,他看着眼前几乎快疯掉的傅清平,心里像是掉进了冰窟,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他的嗓子坏了,不能说话,他被拷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他想出去,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啊,啊啊啊”,
他不知道傅清平对自己做了什么,反正清醒之后,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老夫不知道你对温儿揣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若是敢打他半分主义,我便会让你......后悔生于这世间”,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将情绪袒露在别人面前,所有的愤怒,厌恶都不加掩饰地流露在琳琅眼中。
琳琅拼命地摇着头,身上的铁索扯得生疼,但他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任由铁锈嵌入自己的皮肉之中。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他从来也没有对傅博温有过任何龌龊的心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附丞相府,从来也没有。
痛苦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清泪,他的视线渐渐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得只能看清傅清平的轮廓,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哥哥怀着那种心思,又怎么会攀附自己的父亲,心中的苦闷只能让他无声呐喊。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同样是傅清平的儿子,为什么傅博温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而自己却只能如蝼蚁一般活着,为什么他拼尽全力才得以与他们相见,还未相认,却得到这般回应。
哈哈,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你笑什么?”
傅清平冷眼看着琳琅诡异的举动,胸口像是被大石堵住一般,突然难以呼吸。
琳琅仰面长叹,而后眼睛定定地看着傅清平,张着嘴缓慢得做着一个嘴型。
傅清平看懂了。
他说的是‘来,过来’。
琳琅嗓子被毒哑了,又被铁索牢牢拷住,傅清平根本不担心他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而且不知为何他每次看琳琅的时候,心底总会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明明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丧寂与死气,不过他傅清平是谁,又怎会被一个小小毛孩轻易唬住。
“你!”
琳琅在他靠近的时候,便不顾身后的铁索猛地冲撞上去,傅清平被撞得踉跄了两步,面色阴沉。
他拿起鞭子便往琳琅身上甩去,琳琅的脸上又多出了两道血痕,可他却是不在意,又闷声受下他发狠的泄愤。
琳琅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能碰到爹,挨着两下也算值了,毕竟这是他十几年来一直想做的事啊。
看着他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傅清平心中越发不安,甩着鞭子的力度不断加大,他承认他怕了,这戏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令人厌恶,既然他想送死,拿自己何不成全了他。
区区戏子也想威胁到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蠢木堵车七八个小时,终于到家,已经累瘫,献上一章(明天继续,国庆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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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挑衅不成反被打。
琳琅闭上眼睛,鞭声入耳如丝帛裂开的生疼。
原来被亲生父亲活活打死是这种感觉。
脑海中图突然飘过傅博温那双温柔而又不染世俗的双眼, 他总是活在最干净最耀眼的地方......干净得让人妒忌, 耀眼得让人沉迷。
傅清平自己明明身处朝堂这肮脏的泥泞中,却不让他碰分毫, 几次名落孙山,又何尝在保护他, 傅清平看得透彻, 而傅博温却是什么也不懂,比起命, 那些虚无而又缥缈的志向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