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珺眉宇骤然立起,起身就往门外钻:“你不必为他说话,他一定是故意的!”
隔着墙,林怀君听沈子珺在外面道:“谢黎昕你不是说只有那一件吗?”
谢黎昕慢悠悠的声音传过来:“是呀,一共只有两件成衣。一件给了我家怀君,沈峰主自然只能穿另一件。”
天地良心。方才那个女子为林怀君找衣裳时,林怀君分分明明看到还有很多成衣。
可现在到了他嘴里,怎么就成了一共只有两件?
若说他不是故意的,那真是说不过去。
果然,外面谢黎昕幽幽道:“要是沈峰主嫌那件衣裳太露,你就回去吧。等我们大婚的时候,再请你来喝酒。”
沈子珺一字一顿道:“我穿。”
话毕,林怀君就听见他愤愤的脚步声。
一开门沈子珺颇为纳闷,问林怀君道:“你怎么会看上这个家伙?”
林怀君有些语塞,半晌才在他的注视下低头道:“他,他很好。”
说完这句话,在林怀君抬头的时候,似乎看到沈子珺唇角抽搐了一下。
帮他也穿好衣裳,林怀君在心底对比了下自己和他的衣裳,真是忍不住想为他默哀一下。
沈子珺似乎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在出去时黑着脸顺手拿了一块布,将露出的腰裹起来,这才和他一起出去。
谢黎昕早在门外等了许久,林怀君出来时见他懒懒抱着手靠着墙,悠悠的望着天,喊了他一声:“谢黎昕。”
谢黎昕连忙回头,在原地站好,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诚心称赞:“好看,道长真好看。”
林怀君自动过滤他刚刚对沈子珺说的“我家怀君”,对他点点头:“我们现在去哪?”
谢黎昕走过来,正想答复他的话,却一下看到他身后阴沉沉的沈子珺,毫不留情的笑出来:“沈峰主你穿这身衣裳明明很好看的,为什么你要在腰上围一块布?”
沈子珺阴着脸僵硬道:“何必明知故问。”
谢黎昕“啧”了一声:“那么多年过去了,沈峰主面皮还是那么薄。”
沈子珺没再理他。谢黎昕牵起林怀君的手:“闲来无事,我们在附近玩一段时间,道长就跟我回极地宫怎样?”
林怀君点点头:“都听你的。”
于是三人,在四周游玩了一些日子,才随着谢黎昕回到极地宫。
这些日子中,沈子珺和林怀君说了些他们在碧玉山庄中求学的过往。比如两人邀约在后山钓鱼,比如两人一起做饭带到野外去吃。
听他说自己曾经和他一起做过饭,林怀君问他:“我曾经会做饭?”
沈子珺是个很诚实的人:“自然,怀君做饭做的最好。连江殊殷那种挑三拣四的人,也说好。”
林怀君感到很悲伤,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伤。
有时趁着谢黎昕不在,林怀君会问他一些自己和谢黎昕的过往。
他问,沈子珺就说:“说来也是可惜,在谢黎昕姐姐没死时,谢黎昕曾是个很纯真善良的人。”
林怀君有些难过:“我以前可曾因为他的出生讨厌过他?”
沈子珺道:“有过。你曾经因为他邪魔的身份讨厌过他,可又因为江殊殷的原因,让你们有机会经常相处。所以在认清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后,你再没讨厌过他,反而很维护他。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们都能感觉出,你当年就已经抛弃了两家的仇恨,接纳了他。”
“我记得在林家众人第一次设计害他姐姐时,是你违背了整个林家,单|枪匹马来告诫他,让他不要将谢黎莺抓走的人质放走。”沈子珺顿了下,双眸深深望着林怀君:“所以怀君,这样正直的你,怎么可能配合林家骗他。你做不到,也不可能会做。”
☆、过往云烟(四)
老实说, 沈子珺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林怀君心中若说没有丝毫安慰那一定是假的。
随谢黎昕回极地宫短短数日,正道诸人再一次从霸衡山追赶至此。
谢黎昕很生气,连续几日都在与各家各派周旋。看他出去, 林怀君问沈子珺:“他们是来找我的?”
沈子珺如实回答:“怀君其实在这世上,你并非一个亲人都没有。五色山的现任掌门, 就是你娘的亲哥哥, 也就是你的舅舅。自打你们林家出事,你舅舅和我找了你很多年。说起这个, 我倒是忘了问你,这些年你到底在哪?”
方寒是林怀君的救命恩人,又无怨无悔的照顾了他那么多年, 林怀君实在不愿将他牵扯。只好摇摇头,不愿作答。
沈子珺清楚他一向只说真话的性格, 见他摇头猜出是什么含义,也不勉强:“算了,你不愿说,那就不说。只是你舅舅,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林怀君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我现在身处极地宫中,谢黎昕虽没有限制□□, 但正道来此,他从未对我说我舅舅也来了,也不曾让我去见他们。我如今和他的关系有些复杂, 在一切还未稳定时,我还是不要做一些让他误会的事。”
沈子珺垂下眉眼道:“抱歉,这倒是我的疏忽。”
此语末了,两人岔开话题,说一切不那么压抑的话。
今日谢黎昕去了许久,等他回来时消失多日的江殊殷和沈清书也一起来了。
江殊殷见了他,一改初见时对他的厌恶,展眉喜道:“啊,林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林怀君起身对他行了一礼,心中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很想不通,江殊殷对他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变了。
许是猜出他的内心,谢黎昕突地一把将他揽在怀中,莞言道:“道长今晚你便独自睡了,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一下。”
江殊殷立在沈清书身旁扬起眉:“哟,都睡在一起了。”
江殊殷从北海出来,不知为什么附在了别人的身上,成了另一个人。是以这里除了林怀君和恶人外,沈清书和沈子珺都认不出他。
但即便是认不出他,沈子珺和江殊殷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是一对冤家。两人也许是天生的八字不合,见了面总是要吵一吵。
就比如现在,明明江殊殷刚刚还在调侃林怀君,可一见了沈子珺,目标就立即转移了。
听他们在一边吵吵闹闹,谢黎昕搂着林怀君与众人告辞。
又是夜晚,谢黎昕果真出去。
他出去不久,林怀君瞧天色尚早,也出去打算独自走走。
极地宫内红枫颇多,扬扬洒洒时,恰似团团火焰在跳动。
走过一座拱桥时,迎面走来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肖昱,一个是身坐轮椅的清冽公子。
三人在拱桥上相遇,都是一愣。愣过后草草打了一个招呼,就此散开。
在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林怀君突听那个冷冽公子喃喃道:“正人君子,出身误……”
心脏蓦然一颤!林怀君连忙回头时,肖昱推着他缓缓离去。
正人君子,出身误……
林怀君愣在原地。
他思绪很乱,心中像是突然缺了一大块。
在外魂不守舍的胡乱走了很久,等林怀君被冷风激醒时,天上的明月已斜。
而他,迷路了。
望望身后黑漆漆的路,再看看陌生的四周,林怀君再次愣住了。
因为魂不守舍胡乱走的,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更记不得路过了些什么地方。
原地愣了一会,前方忽地出现几具极地宫的巡逻驱尸。
林怀君看它们一个接一个走的很整齐,心想它们是不是有自己的思绪。便整理了下衣裳,很有礼貌的对它们微微欠了身,道:“敢问诸位,你们可知谢教主的寝宫往哪走?”
众多驱尸齐齐朝他看来,脚步却丝毫没停。
莫名的,林怀君突然有种被它们当傻子看的感觉。
驱尸们看他一阵,又把头转回去,没一个理他。
见它们即将远去,林怀君连忙追上去,打算再问问。岂料,才往那边追了几步,他的后领忽然被人扯住。
扯住他的人一手就将他揪回来:“道长哪里去?你要去我的寝宫,问我不是更直接?”
林怀君心中大喜,一转头入眼的果然是一袭血红的衣裳,和一张妖致入骨的脸。情不自禁唤道:“谢黎昕!”
谢黎昕挑起眉:“道长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林怀君还被他揪着,被他这样一问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谢黎昕接了他没说完的后一句:“于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林怀君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谢黎昕道:“自然是找你的。”
林怀君略微窘迫:“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黎昕道:“在你跟巡逻驱尸问路时。”
“……”
谢黎昕极力忍笑:“走吧,我们回去休息了。过几天我们还要出一趟远门。”
林怀君假装没看到他憋笑的样子:“出远门?要去哪里?”
他如此一问,谢黎昕收敛神情:“当年的事……我想,当年的事可能有些误会。”
林怀君身子微怔:“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谢黎昕道:“殊殷说他新得到一些消息,说当年我们俩的这件事,有误会。其实他不说,我对曾经的某些事也有一些疑点。当初不查是因为我怕查出一些更糟的事,会让我接受不了。但今天跟殊殷谈了一夜,我想有些东西不能说过就过,总要面对的。另外,我怕我曾经误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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