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君也蹲下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谢林将手中的火焰凑到碑上,另一手指着几个字:“不过他还是有疏忽,你看这里有一段话还能分辨。”
林怀君挤过去,果然看到他手指的地方有几个依稀还能分辨的字。
结合着那些字和已知的信息,林怀君仔细读了一遍,心中原本还存在的一丝侥幸,也瞬间毁为一旦。
谢林首先指向的地方,大致意思为:此地从前是一处繁华的城池,这座城尚在的时候,城中有位大将军。大将军极其厉害,曾引领百万雄狮征战天下。他战战必胜所向披靡,天下无人能与他为敌。
碑上的字迹写到这里,下面就只剩被指甲抓烂的碎石。
谢林再指出一处,林怀君继续看过去。熟料,这一看,就宛如有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他指出的最后这一处,是正块碑上除了方才的那一段之外,唯一能辨别出来的。
只有一个字。
可就只是这一个字,彻底掐灭了林怀君所有的侥幸心理——柳。
四分五裂的一个字,却宛如一个诅咒。
极静中,林怀君喃喃道:“真的是,柳将军,柳玄英。”
果真是他。
得到这个答案,林怀君觉得好似什么都突然解开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解开。
“他是将军,又是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战神。我不明白,既然这样了,他为什么最后会成为一个怨气如此大的鬼祟。”默默一句,他又接着道:“难道他的死,是被同僚害死的?”
谢林拉过他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目,温柔道:“道长不必茫然,你先听我说。”
林怀君看向他。
谢林道:“我们先不管他是如何死的,道长你曾说你做了一个有关他弟弟君伏的梦。在梦里柳玄英带兵出征,君伏带着大病到大雪中为他送行,并拉钩约定柳玄英一定要平安回来。所以我们不如这样想,也许他们兄弟二人中,有一方没有遵守约定。”
林怀君心中微有震撼:“你的意思是,他们其中一人提前死了?”
谢林道:“也不一定是死了,但道长你知道吗。一个人的执念若是太深,那么他会变成怎么一副模样,谁也说不清楚。”
夜里的风总有些刺骨,林怀君被冷风吹了一阵,反手拉住他的手:“那我们现在回村里一趟,我想求证一些事。”
谢林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说完,林怀君继续道:“村民们说这个鬼祟祸乱的时间是四年前,那么我想也就说四年前他很可能还没从封印地出来。”
谢林道:“既然如此,那道长觉得是谁把他放出来的。”
林怀君道:“我猜可能放出他的,就是那些村民。是,他们的确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可正是如此才可能好心办了坏事,放出他的人就是他们。”
祭坛内那个插满红香的香炉和那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桌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菩提村的村民,很可能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寺庙。
就和一开始的他们一样。
林怀君道:“如此说来,初见寂尘那日,他为何只是驻足在祭坛外观看,而并未进去,这也就说得清了。”
谢林浅笑:“怎么说?”
林怀君答复他:“我们曾经说过,寂尘与柳将军是绝对相识的,且关系绝对不差。所以他要么是君伏本人,要么是柳将军的至交好友,他也绝对知道这下面是柳将军的墓。至于他为何没认出这里不是庙宇而是祭坛,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观望。他不是不敢进,而是因为感情太深,怕进去后自己受不了。”
谢林道:“道长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这次回村中,是去向谁求证?”
林怀君道:“寂尘自然是不可能。”
谢林与他心有灵犀:“那就是老村长了。”
话毕,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动了身。
回到菩提村,已是夜深人静。林怀君和谢林想要潜入老村长的屋中,且不惊动旁人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他们悄悄潜入,吓了老人家好一跳。幸好谢林手疾眼快,一下点了老翁的穴道。林怀君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凑上去在老翁耳边轻声道:“老先生不必害怕,是我们。”
老翁眼睛转了转,谢林帮他解了穴道,林怀君向他失了一礼,抱歉道:“对不住了。”
老翁见他们都是将声音压低了,自己也小声道:“二位不是有事,回苗疆的家中了吗?”
林怀君轻轻摇头:“抱歉我们说谎了,实际上我们不是回苗疆,而是去将军墓。”
老翁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吃了一惊:“将军墓?”
林怀君道:“我们这次是悄悄过来拜访老先生的,还望老先生千万不要把今夜的事说出去。”
老翁隐约察觉事情的严重性,保证道:“二位放心。”
林怀君颔首,用很严肃的口吻对老翁道:“老先生我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第一,你是否真的能确定在四年前,这里从未有任何邪祟作乱?”
事关村子的安危,老翁不敢马虎,肯定道:“能。在四年前,这里确实没有任何邪祟作乱。”
谢林在林怀君身后寻了个坐处,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林怀君道:“第二,后山上的那个‘将军庙’你们是不是时常上去祭拜?”
老翁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到将军庙,愣了片刻后,老实道:“我们这村子道长也看见了,日子又穷又苦,附近只有一个破破烂烂不知什么年头的将军庙,是以我们确实是经常前去祭拜。”
林怀君身后的谢林一手杵在桌上,很慵懒妖致的样子:“它里面没有神像,你们又是如何知道那是一个寺庙?”
老翁道:“我们村里的人有的去过外面城镇的庙中烧过香,他们说这个建在山上的建筑是个庙宇。”
谢林又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它是将军庙?”
老翁道:“那庙旁有块很大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字,可惜不知被什么野兽毁得一塌糊涂。不过石碑虽然被毁,却还是有不少字还能辨认出来。”
听到此话,林怀君和谢林互看一眼。
收回视线,林怀君叹道:“第三,老先生既然说这个邪祟在此闹了四年之久,那也就是说你们是在四年前发现的这座‘庙宇’?”
他问道这一步,再傻的人也听出不对:“我们正是四年前发现的这座庙宇。不过,道长字字指向将军庙,敢问可是这个庙出了问题?”
何止是出了问题!
其实究根结底,真正的问题就是它!
“老先生可知,你们口中的这个将军庙,实际上不是什么庙宇。”
老翁一愣:“不是庙宇?”
林怀君点头肯定:“它不是庙宇,而是镇压邪祟的祭坛。”
话出,老翁登时吓了一跳,哆嗦起来:“祭坛?祭坛?它它是,是镇压邪祟的祭坛?!”
林怀君颔首,皱起眉:“正是。我们今日特意去那查看,本想寻找些什么有关邪祟生前的信息,不想等去了那里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寺庙,而是一个很多年前镇压邪祟的祭坛。”
屋内极黑,看着他净白的面庞,老翁的身子抖了抖,像是被狠狠吓到一样。
见他这样,谢林的声音幽幽从后传来:“还有你说的那个石碑,上面的那些抓痕根本就不是野兽所致,而是一个非人的东西。”
老翁呼吸一颤,咽咽口水:“非……非人的东西?”
林怀君见他怕的厉害,将一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并轻声道:“老先生不必害怕,现在此地有镇邪符看守,他无法进来。你且回忆一下,四年前你们是如何发现这个祭坛的?”
老翁方才软下不少,现在有林怀君在一旁安慰,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道:“道长一定要救救我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林怀君连连点头:“老先生尽可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害这村中的任何一人。”
有了他的保证,老翁颤颤巍巍的伸手摸了把头上的冷汗,这才有些镇定下来。
他低头想了很久,很久后神态严肃的对林怀君道:“我记得最初发现它的时候,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年轻男人,叫做阿武。”
“我们村的种地要么都在村子附近,要么都在村前的上山。至于后山,四年前我们很少有踏足的时候。阿武是个很勤劳的孩子,他发现将军庙……这个祭坛的时候,是个很寒冷的冬天。那天我们村里的许多老人家中都没了柴火,大家冻得不得了,年轻人又都上山干活。阿武回来的最早,又是一副热心肠,见老人太冷了,就背着刀上了后山。”
说到这里,谢林稍稍打断:“他为何要去后山,而不去前山呢?”
老翁道:“天气冷了,前山的木柴很多都被砍伐过,想要在短时间内回来只有去后山砍柴,那里很少有人去,柴火与前山相比要多,回来的就自然要快一些。”
谢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翁继续道:“谁知那天阿武去了很久,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都还不见他的身影。在我们小时候,长辈们常说后山里有野兽出没,那天见他迟迟不归,大家统一了下意见,年轻人们就带了柴刀,拿了火把打算到后山找他。岂知等一切准备就绪了,阿武自己就背着木柴从后山上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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