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商议了几句,林怀君再一次把手放在膝盖处,将体内的灵力在身体中运行了一圈,才开始闭目为何喻驱除尸毒。
今夜三人难得在天还未亮时就回了村中,与往常不同,这次他们刚刚进入屋中,就突然看见本该安静的村子中,聚集了不少村民。
除了年幼的孩子,熟睡在父母怀中外,其余的村民都候在屋外,有的站有的坐,姿态与动作皆不相同。他们姿态纵使各不相同,可眼底的神情,和翘首盼望的模样倒都是一模一样。
林怀君五人回来时,村中一片漆黑,他们也没谁需要点灯,就这样摸黑走在夜色中,压低声音悄悄商谈。
他们的动静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视不计。故此在与众多村民们碰面后,两方人都愣住了。
呆在冷风中吹了一阵,林怀君道:“你们…为何不睡觉,都聚集在此?”
新的村长还未选出,老翁年纪再大,也扛着村长的重担,带领着村民们继续生活这。
而此时,大家都没说话,回答林怀君话的,仍旧是这位老翁:“我们就是睡不着,出来坐坐而已。”
寂尘保持着沉默,但他虽未说话,俊逸的眉却已皱起。
老翁躲避着他们探究的目光,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转过去,弯着背部,挥挥手用极其苍老的声音对其余村民道:“好啦好啦,都回去吧,回去吧。不管睡不睡得着的,都快点回去吧。”
大家在他的号召下,纷纷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有孩子的小心抱了自己的孩子,嘴中悄悄哼着童谣,哄着他们准备回屋睡觉。没孩子的,低着头,也不敢看林怀君几人,默默的拉着衣裳,打算就此离去。
看着他们的动作,林怀君面色一沉,凝声道:“你们在我们出去后,每晚都坐在屋外守到天亮吗?”
此话一出,老翁及众村民的动作都是一缓。
看见他们的动作,林怀君骤然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气愤:“为何,为何要如此?”
晚上自他们出门的那一刻起,这些乡亲们就一起坐出来,在极其寒冷的秋夜中一坐就是一整夜。林怀君五人夜晚不睡觉,好歹白日也得补回来,可他们大家,夜晚不睡不说,为了不被他们发现,还要算着时间,看着天色稍稍有些浅了,就忙回到自己屋中,打着连连的哈欠,装作刚起床出门的样子,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要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他们五人提前回来了,只怕他们的这种行为,林怀君这一辈子就要被瞒在鼓里。
见他们面色都有些轻微的变化,老村长不安的转回来。
看了他们一阵,长长叹了一息。
这息叹声结束,人群中上来一个壮实的男子,他大步靠近老翁,一把小心的扶住他。
老翁带着众多村民,再一次跪下了。
☆、入墓前奏(二)
“五位道长每夜出门除祟,我们怎能心安理得的躺在屋内一事不做?”老翁声音苍老沙哑:“是以每日见道长们一走,我们就都会从屋中出来,哪怕知道能力微小,但每日让人放哨,若是道长们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和那畜生斗一斗!”
林怀君咽喉一酸,放眼看他身后的众多青年男女,他们手中果然都握了不少武器。这些武器,有菜刀面杖,有钉耙锄头……
看着这些,一向淡泊木讷的林怀君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微热。他的一只手刚刚抹上眼角,身旁的谢林突然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似作安慰。
跪着的年轻男女道:“几位道长我们都还是年轻人,能打能砍,身体好得很!实在不行你们看看,能否给我们安排一些事情,让我们也帮你们分担一部分担子!”
林怀君看着地上这一群铁骨侠胆的人,心中也燃起了一团烈火。
轻轻转着头,目光和他们每一个人接触到,他张开了口,却未发出任何一个字。
——拒绝吗?当然是要拒绝的。
这个鬼祟怨气极大,别说是菩提村中老老少少一起上,就是他们现在都有些感到棘手。
如若说他们出了事,这些村民出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明明该拒绝的,但看着这一双双燃着烈烈火焰的眼睛,看着他们的执着和坚持,林怀君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谢林似是知道他的想法,漂亮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缓缓走出来前,放在林怀君肩上的手轻轻一拍,仿佛在示意他安心一样。
缓步走到老翁面前,谢林弯下腰强行扶起他,张口道:“诸位的想法真的叫人感动,但感动归感动,我们却不能答应。”
老翁身后的青年男女抬头,激动道:“为何?为何不能?”
谢林笑着,语气和从前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可听起来却斩钉截铁,不容商量:“因为这样实在太冒险了。”一句完毕,他接着道:“我用通俗易懂的话和大家说,隔行如隔山,这抓鬼的事我们比你们在行,假如我们出了事,你们一股脑的出来,一是给我们更添顾虑,二是稍有不慎,自己就赔了性命。是以这些事,大家就不必帮忙,我们自有办法。”
青年男女还有些愤愤:“但,但……”
谢林没给他们说完的机会:“不过若要说帮忙,那确实有个地方需要各位的帮助。”
众人立即住口,双眼发亮:“什么地方?!”
谢林弯眼一笑,妩媚妖娆:“我们的饭菜。”
众人都是一怔。
谢林不慌不忙,缓缓道:“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诸位能承包了我们的饭食,我们会很开心的。”
一时间村中竟无比悄静。
隔了许久后,一青年男子才讷讷道:“好,好吧……那几位道长,你们,有胃口吗?”
何喻何筱同时吸了吸鼻子,使劲道:“有!实在是太有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人往自己屋中指了指:“那,走吧,下厨去!”
此语过后,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家中,捉鸡捉鸭,渐渐忙了起来。
看他们的动作,何喻何筱五人都被村民们请到一处大桌子边,由老村长陪着。
见他们忙东忙西,人人脸上都是快乐兴奋的样子,林怀君深觉自己心中有些发堵。
这一张张村民的脸,朴实憨厚。只要谁肯对他们好一点,哪怕是那人本该做的事,他们都会感激涕零。
想到这里,林怀君袖中的手突然握紧。
在众人欢声笑语中忽地站起,低着头道:“我一下想起有重要的东西落在山中,饭菜好了你们先吃,不必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何喻道:“前辈一个人去太过危险,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林怀君打断:“不必。我去去就来。”
“道长……”谢林刚张开口,林怀君一手持了殇微剑,迈开脚步就大步走。
他心中有些乱,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渐渐开始加快脚步。
等到再走远些,他的脑海中恍如一团浆糊,从疾步走转为小跑,到最后的快步跑。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着,他什么都听不见,不知自己想去的目的地在何方,也不知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心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当林怀君喘着粗气,抵达一处空无一人的地方时,突然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一颗树上!
这一拳他没有运用灵力,粗壮高大的树木却都摇了摇,树干出出现一个深深的拳印。
为什么,为什么天下的百姓在受邪祟的侵扰,平白无故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些自持正道的仙门世家和强盛门派,却还有心情争锋相斗?
难道,难道他们看不见吗?
还是说看见了…却,不愿管……
只因为天下的百姓多是普通或穷苦,即便帮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更不会有多少赞美的名声?
林怀君眼眶一红,又是狠狠一拳砸到树干上!
紧握的拳头受了伤,缓缓流出刺目的猩红。
但他毫不在意,杵在树干下气得浑身发抖——若真是如此,那么正道有何脸面唾骂恶人?
难道他们唾骂的时候,不会心虚,良心不会痛吗?
林怀君呼吸微微颤着,极其反胃恶心的道:“如若真是如此,如若真是如此,那么我宁愿去到西极之地,也绝不与这群伪君子为伍!”
他从未骂过人,也不知该如何骂人。只能以自己此时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咬牙切齿的怒道:“枉为正道!枉为君子!着实让人恶心!”
他早已跑出很远,此时在的地方已经不属菩提村的范围,而已属苗疆之内。
林怀君自然明白些许,可他此时恼怒无比,只知用自己的双拳一拳又一拳的朝着那棵树猛砸一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缓解一二。
整颗脑袋都处在极度的混乱中时,他的耳边骤然炸出一道略有些刻薄的男音,这声音冷笑一息,不善道:“我当是谁跟这棵树过不去,原来是昔日强盛无比的林家少爷啊。”
此人特意将“昔日”两字吐得极重,叫林怀君这样不知人情世故的人听了都皱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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